雲瓊按照計劃,靠着棠花令,順利地混入了押解的隊伍之中。
被當做人質的幾個人本來一路上還想盡辦法逃跑,嚴崇也因此弄了一身傷,而在聽雲瓊說這是白若松的計劃之後,包括最小的男孩子,全都沒有任何意見,表示自己會配合。
“我乖乖的,不會再暈倒了。”男孩眼巴巴看着雲瓊,“這樣就能見到長姐了嗎?”
“我,我可以抱着弟弟!”大一些的女孩也趕快表示。
雲瓊知道自己在别人眼裡生得很吓人,因此也盡量緩和了面色,道:“當然可以,你們長姐也一定希望能見到你們。”
孩子們都被激勵了,接下來的路程也沒有抵抗,很順利地在規定時間到達了玉京。
雲瓊的體型實在是太搶眼,為了不讓他看起來太奇怪,嚴崇還把自己的铠甲脫下來給了他,僞裝成了盛雪城的守城士兵。
那幾個押解人員的棠花成員的差役并不是什麼核心成員,不過是跑跑腿的小喽喽,沒見過棠主,對拿着棠花令的雲瓊深信不疑。
徽姮太過謹慎,怕走漏風聲,才派出了這樣的不顯眼小喽喽,但同時也給了白若松和雲瓊機會。
一群人被偷偷從小門送進皇宮,就藏在紫宸殿旁邊的雜物房裡頭,從日中一直等到日落,幾個孩子都撐不住睡了過去,才聽到了大明宮亂起來的聲音。
雲瓊按順序給所有人都綁了一個活繩結,表面看起來很牢固,其實一扯其中一根就會散落開來。
年紀小的孩子因為好奇扯松了幾次,被路翁拎着耳朵教育。
雲瓊也沒有生氣,十分耐心地幫他們重綁,一旁的嚴崇瞧着他的模樣,不知為何突然開口道:“你便是那位有名的雲血軍的大将軍吧,八年前救了盛雪城的。”
同為戍邊将領,嚴崇其實也隻在那次盛雪城事變中,遠遠地見過一次騎在馬匹上進城的雲瓊,甚至連臉都沒有看清。
那次雲血軍趕走了蠻人,救回了盛雪城之後,按規矩嚴崇應當要代替已經殉國的守城校尉感謝雲血軍,但她當時忙于整頓殘垣斷壁的盛雪城,再加調查叛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雲瓊已經帶着親衛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不論雲瓊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作為戍邊将士,她都打心眼裡欽佩和感謝他。
雲瓊猜到了嚴崇的身份,白若松早就說過大概率會有她,聞言也沒有居功,隻是緩緩颔首,十分平淡地承認了這件事。
他掌控雲血軍十餘年,在此期間救下來的人數不勝數,早就習慣于他人的感謝。
況且他其實也得到過回報,官職一升再升,甚至有些功蓋過主了。
嚴崇也聽說過雲瓊性格冷漠,并不貪功,被冷淡對待也在她的預料之中。
隻是,她不免想起了白若松的心思。
白若松的心思知道的人其實很少,傅容安死後,她一心想着報仇,整個人都有些瘋魔,隻有在看到軍報上雲瓊的消息的時候,才會露出一點笑容。
作為偷偷給白若松看軍報的本人,嚴崇再清楚不過白若松是什麼心思了。
“你與白若松如今是什麼關系?”她問。
既然能差使雲麾大将軍替自己做事,嚴崇并不認為二人是普通的關系,但看雲瓊這個冷淡的樣子,她又怕白若松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盛雪城偏遠,二人成婚的消息還沒有傳回去。
雲瓊替最後一個小女孩綁好繩結,面對衆人亮晶晶的眼眸,頭一回在這麼多人面前感到有些局促。
他抿了抿唇,開口道:“我們成婚了。”
“哇!!!”
“哇!!!!!”
孩子們紛紛驚呼,被路翁和嚴崇合力伸手摁住了。
“一會再有誰吵鬧,就留在這裡,不許去見你們長姐!”路翁冷着臉威脅。
孩子們閉了嘴。
衆人靠着牆壁,靜靜聽着門外混亂的聲音。
有叛軍與禁衛軍在雜物房門口纏鬥,那叛軍被一刀割了頭顱,血濺在了窗棂的油紙上,緩緩流淌下來,有些可怖。
路翁和嚴崇轉了個身子,幫孩子們擋住視線,緩解他們的緊張。
好在盛雪城長大的孩子,多多少少經曆過蠻人攻城,有一定的抵抗力,并沒有哭鬧起來。
三更過,門外漸漸平息了下來,孩子們也都重新睡着了。
在靜谧的黑夜中,嚴崇突然小聲說了一句:“你知道她一直都很喜歡你嗎?”
雲瓊輕輕“嗯”了一聲,道:“她說過。”
他這句話答得很輕,嚴崇從中聽到了一種深切的溫柔,一顆心終于落回了肚子裡。
有盼頭就好。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白若松像一盞在黑夜的風中飄飄搖搖的燭燈,隻靠一口氣才撐着在發亮。
她是真的怕白若松替傅容安報完仇之後,再也找不到發亮的理由,任憑自己熄滅。
卯初,酣戰一夜,天際線處開始發亮。
身懷内力,耳聰目明的雲瓊和嚴崇一發現有腳步聲慢慢接近雜物房,就開始把幾個孩子提起來,為他們套上遮擋面目的麻袋。
咔嚓,打開了門口的鎖,鎖鍊嘩啦啦落在了地上,随後是門栅被一隻手推開。
一身宮裝的女官靜靜站在門口,對身後的禁衛軍道:“帶走。”
孩子們剛剛醒,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迷迷糊糊就被禁衛軍們提起來帶着走,路翁還在一旁安撫,而雲瓊與嚴崇則跟在最後。
因為頭被套着,看不清路,幾個孩子都走得磕磕絆絆,雲瓊倒是沒有這個問題,大明宮的路,他閉着眼都認識。
走了一段路,又拐過幾個彎,被提醒上屍梯,雲瓊默背着大明宮的地圖,差不多已經明白自己到底被帶到哪裡了。
“白若松。”他聽到了徽姮的聲音,她問,“認識嗎?”
白若松就在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