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虎符就是青銅制成的老虎形狀的兵符,上頭刻滿了銘文,能工巧匠将其一分為二,有子母口可以相合。
這兩半虎符,在通常情況下,一半在雲瓊手中,另一半在女帝手中,女帝遣人調兵之時,為了勘驗真僞,需要将兩半伏虎合二為一,子母口與銘文嚴絲合縫才行。
此刻白若松和欽元春手中的虎符,明顯是來自同一側的,那麼必然有一個人手裡的是假的。
欽元春也大感意外。
這是今夜她頭一回沒有刻意躲避白若松的目光,一雙和欽元冬完全不一樣的杏仁眼睜得很大,直勾勾地盯着白若松手中的虎符,神情中居然浮現出一絲狠厲。
“我沒有!”她猛地回頭,居然是看向了徽姮,慌忙解釋道,“這是真的,我親手從将軍身上取下來的!”
這一句話的信息含量很大,在場之人神色各異。
欽元冬和其他親衛在意的是那句“親手從将軍身上取下來的”,而白若松在意的則是欽元春為什麼要對徽姮解釋。
那種疏漏了什麼東西的感覺又再度出現了。
主導這一切的言相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這正常嗎?
“你說是真的就是真的嗎?”白若松刻意做出一副傲然的姿态,“我要求請聖人的虎符,以驗真僞!”
禁衛軍統領同樣作為将領,深知虎符的重要性,聞言居然站在了白若松一邊,對着徽姮抱拳行禮道:“虎符之事重大,頃刻間便可颠覆江山,還請大監請聖人虎符!”
從始至終就置身事外的徽姮一下就被架在了高處。
她冷冷地看着白若松,眼底閃過一絲失望。
“妙玉。”徽姮開口。
跟在徽姮身後最近處的女官福身應了一句,快步回到紫宸殿内,不一會便再度而出,手中捧着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外頭挂着金制的盒鎖。
徽姮從随身荷包中掏出鑰匙,咔嚓一聲,打開了盒鎖,掀開了那個小盒子。
盒子裡頭是明黃色的絹布打底,絹布正中間放着的正是屬于女帝的虎符,因為其青銅的質量而微微下陷。
徽姮看着盒子中的虎符,久久沒有動作。
她并不知道白若松手中的虎符是真是假,但她清楚,隻要不驗證,概率就是一半一半,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可一旦她掏出的虎符與欽元春手中的對不上,頃刻間形式便會反轉。
“大監?”禁衛軍統領問了一句。
徽姮伸手,從盒子中取出虎符,轉向了欽元春。
越是這種時刻,心虛的人越是不确定。
欽元春舉起虎符的時候,整個手掌都抖得很厲害。
明明她有真氣護體,并不畏懼這點寒冷,可指尖就像是麻木了一樣,失去了觸感,捏着虎符好幾次都沒有對準子母口。
在她第三張沒有合上口子的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其實不是她沒有對準,而是這兩半虎符根本合不上。
她的虎符是假的!
雲瓊早就知道了她才是叛徒,早就知道了她想要做什麼!
一瞬間,欽元春的面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變得蒼白無比。
她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凝固在了這個黎明之前的黑夜當中,連骨髓都充斥着細碎的冰碴子。
“看來欽将軍的,是假的。”徽姮的聲音輕飄飄的,就在欽元春以為她要宣布白若松手中的才是真正的虎符之時,她忽而話鋒一轉,“不過,那也不能證明白郎中手中的就是真的。”
徽姮擡起眼皮,淡淡看向白若松。
即便是這種時候,她還是如此冷靜,仿佛掌握了虎符的白若松其實對她毫無威脅。
“白郎中。”她說,“上前來證明你自己。”
“不可!”欽元冬立即出聲。
“怎麼,難道要我把聖人的虎符送下去嗎?”徽姮的眼神比寒冬臘月還要冷,帶着一些譏诮,仿佛在詢問白若松一個五品刑部司郎中,怎麼敢這麼嚣張。
“你。”白若松一指禁衛軍統領身旁的一個羽林衛,“你過來取我的虎符。”
“白若松!”欽元冬厲聲。
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虎符在白若松手中,但她明顯比任何人都在意雲血軍的虎符。
“那行,你送上去。”白若松往她手裡一塞,“你身手好,别弄丢了。”
欽元冬懵了,徽姮也懵了。
徽姮其實也會一點功夫,但是和欽元冬這種硬功夫的人比起來,還是不夠看的。
在看見白若松對着欽元冬耳語幾句後,欽元冬面容整肅地走上前來之時,她腦子裡想了很多。
她手裡拿着虎符,如果欽元冬要搶,她定然是保不住的。
誠然,她身側有禁衛軍,欽元冬搶了虎符肯定跑不了,可把虎符這麼個小東西丢下去的機會還是可以尋到的。
猶豫再三,她先看向禁衛軍統領。
不可,她手裡有禁衛軍的兵符,兩符相加,一旦有異心,就是鹬蚌相争,漁人得利。
“你。”徽姮指了指剛剛白若松指過的那個羽林衛的……旁邊一個人,道。“上前來。”
那羽林衛垂着頭,走到徽姮跟前,行了個禮。
也許白若松是想混淆視聽,但本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這裡有數十羽林衛,就算白若松真的安排了人,她指正确的那個人的概率也很小。
徽姮将虎符放在了羽林衛手中,羽林衛與欽元冬警惕着相互接近,手中的虎符靠近對方。
咔嚓——
兩半虎符,嚴絲合縫,連上頭銘文的刻痕都對得整整齊齊。
徽姮的心沉了下去。
“居然是真的。”禁衛軍統領驚訝地瞪着合二為一的虎符。
就在此刻,一直守在旁邊的,适才替禁衛軍統領收拾過佘榮人頭的那個羽林衛突然開口:“子方。”
那手持虎符,被叫了一聲名字的羽林衛分了一下神的瞬間,開口的羽林衛已然手起刀落,手中寒刃削鐵如泥,将那名為“子方”的羽林衛的手指斬斷了一根。
虎符松動,欽元冬當機立斷,一章拍開羽林衛,轉身,手臂一掄,牢牢嵌合的虎符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