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叛軍一心隻想着偷襲紫宸殿,完全沒發現這個角落的荒廢大殿中,還有一小支的雲血軍。
經方堯俞統計,這支從玄武門而入的叛軍瞧着也有兩千多人,雖然在數量少還是比禁衛軍少一些,但是前後包抄,包圍紫宸殿,一招釜底抽薪,擒賊先擒王,牢牢壓制住了禁衛軍,讓禁衛軍不敢輕舉妄動。
白若松:“再等。”
方堯俞第三次探,說三皇女與女帝在紫宸殿前頭交涉,女帝被三皇女氣得吐了血,被擡進了紫宸殿,還宣了太醫署的禦醫。
白若松:“有看見佘榮麼?”
方堯俞:“尚書令大人與三皇女殿下在一道。”
白若松:“再等等。”
方堯俞一頓,小心翼翼道:“我怎麼覺得,咱們再不行動,三皇女就要繼位了啊。”
白若松掀起眼皮子看她:“你們雲血軍這麼神勇,五百個能打五千個?”
方堯俞閉嘴了。
這一場騷亂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寅正,天空隐隐有些褪去沉黑的意思,丹鳳門的方向隐隐傳來馬蹄聲,方堯俞急匆匆沖進了拾翠殿,面帶喜色,激動得輕功都忘了使,在拾翠殿的門檻前絆了一下,摔了個大馬趴。
“是雲血軍!”她四肢并用從地上爬了起來,不顧被碰得通紅的鼻尖,兩隻手高高舉起,興奮得就像一隻手舞足蹈的狒狒,“雲血軍大部隊回來了,包圍了大明宮!”
親衛們全都激動起來,抱在一起小聲歡呼,連一向臉醜的欽元冬也明顯露出了放松的神情,白若松聽見有人說了一句:“将軍果然自有他的打算!”
“小主母?”眼見一片喜氣洋洋中,隻有白若松凝重的神色不變,方堯俞開始感覺到一絲驚慌。她放下高舉的雙手,怔怔望着白若松,“您不高興嗎?”
短短幾個時辰的相處,白若松在方堯俞心目中已經成了當代諸葛,算無遺漏。
方堯俞在看到雲血軍的那一刻,就知道這應當都在白若松的計算之中,可是看到她如今的表情,方堯俞又開始不确定了。
“我隻是有點緊張。”白若松勉強地笑了一下,又問,“你看到雲血軍的領隊了嗎?”
“有!”方堯俞又激動起來,“是欽将軍親自帶的隊!”
雲血軍之中有兩個欽将軍,但是欽元冬就在拾翠殿,所以根本不用解釋,大家就能知道方堯俞說的欽将軍是欽元春。
和方堯俞相比,欽元冬就冷靜多了,聞言立即抓住了其中的不正常處:“沒有見到将軍?”
方堯俞一怔,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沒見到。”
“這不可能。”欽元冬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将軍不可能不親自來。”
雲瓊把白若松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件事,在雲血軍軍營中幾乎人盡皆知,怎麼可能不親自帶兵趕回來。
如果是她,自己的心上人在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即便是為了麻痹敵人,不得不往北疆而去,也一定在後面會第一時間,日夜兼程地親自帶兵趕回來,見到安全無虞的心上人才能安心。
“放心,懷瑾在替我辦事。”白若松安撫似地拍了拍欽元冬的小臂,欽元冬居然也沒躲。她終于從斜倚着柱子,改為站直身體,拍了拍肩膀上沾染的灰塵,道,“走吧,去捉黃雀。”
太女夫已經在漫長的等待中睡了過去,被強行叫醒,站起身來跳了幾下醒神之後,跟随着雲血軍一塊出了拾翠殿。
卯初,已是要上值的時間,天際線的邊邊上泛出了一點點的白,代表還有不久,太陽就要升起了。
一夜酣戰,禁衛軍與雲血軍合力,已經控制住了叛軍,大明宮的青石地闆上到處都是流淌的暗紅血漬。
叛軍的屍體被随意堆放在一起,禁軍的屍體則被整整齊齊放在廣場上,用白布蓋着,給了死者最後的體面。
白若松走在最前頭,手裡拿着欽元冬的腰牌,接近紫宸殿外頭守着的軍隊的同時,高高舉起了代表着雲血軍的腰牌。
禁軍和雲血軍各有一半守在紫宸殿外,禁軍的人有所疑惑,但雲血軍的人認出了白若松和欽元冬,攔住了想要盤查的禁軍,行了個禮,側身将人放了進去。
“欽元冬。”在走近紫宸殿的同時,白若松突然開口叫了一聲。
欽元冬從前在白若松面前表現出來的厭惡是那種毫不掩飾的,而白若松怕雲瓊為難,不願與她當面發生矛盾,所以平日裡都十分客氣,至少當着欽元冬的面是一口一個“欽将軍”,很少連名帶姓地叫,所以一下就吸引了欽元冬的注意力。
“怎麼?”
“若是你的妹妹做了錯事,你會原諒她麼?”
“你是說元春?”到底是自己帶大的,欽元冬下意識想說會,但聯想到越是長大就越是與自己生分,并且漸漸有了自己的主意的欽元春,她又有些不太确定了,猶豫了一會還是加了個條件,“隻要不是錯得太過分,我都會原諒她。”
走在前頭的白若松聞言笑了一聲:“你對我諸多挑剔,對妹妹倒是寬容。”
欽元春心道,你是什麼人,怎麼能和元冬比?
但考慮到說出這種話也不過是破壞二人之間剛剛才好轉的氣氛,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白若松沒有在意欽元冬的緘默,又繼續問:“那什麼樣的事情,能算是錯得太過分的事情呢?”
欽元冬沉思了一會,但沒等她想明白,衆人已經走近了紫宸殿。
高大的紫宸殿前是一大片連廊,連廊前頭是寬闊的月台,四面都分别建了兩個石梯供人走上月台。
此刻,月台上四方相對,徽姮帶着幾位女官站在最中間,而禁軍統領與欽元春一左一右站在兩側,身後分别都站着屬于自己的士兵。
徽姮的面前,則站着幾個拔刀的叛軍,護着的人正是三皇女。
三皇女的頭冠不見了,發絲散了一縷下來,整個人雖形容狼狽,脊背卻挺得直直的,遠遠望過去頗有幾分風骨,有些出乎白若松的預料。
白若松停下了腳步,并沒有上月台,那頭的人也聽則動靜,紛紛轉過頭來看她們。
徽姮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有些意外的表情,但她很快冷靜下來,控制住了自己外放的情緒,又變得清清冷冷。
禁衛軍統領則完全沒搞明白白若松為什麼會出現在此處,有些迷茫。
而欽元春是在這之中,唯一一個沒有轉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