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後退了一步,看着烏黑的六合靴上那一抹深色的痕迹,揮動右手,打了一個暗語手勢。
【殺光!】
铮——長刀出鞘。
欽元冬手握橫刀,金屬的刀刃光滑可鑒,倒映着承恩殿内躍動的火光,也倒映着她冷漠又警惕的眸光。
親衛們沖進承恩殿,與不知哪裡來的刺客們兵戎相向。
刺客們顯然沒有預料到雲血軍會摻和這一下子,完全沒有做準備,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抵抗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被盡數斬于刀下。
欽元冬根本沒明白發生了什麼,生擒了一個刺客想問話,結果刺客半句話沒說就先咬破了舌下毒囊,瞬間便失去了生息。
一切歸于平靜後,白若松才入了承恩殿,一邊指揮雲血軍救火,一邊帶人四處搜尋太女正夫和小嫡女的下落。
承恩殿中屍體遍地,溫熱的,還在汨汨流淌的血液沾染在青石地闆上,白若松走路都有點打滑。
殿中的火光是因為傾倒的燭台點燃了垂下的紗幔,親衛們揮刀砍下紗幔,再從院子中的雨缸裡擡了水來,幾下就潑滅了舔舐着柱子的火焰。
白若松帶着人搜尋了一圈,并未見到太女正夫和小嫡女或者疑似二人的屍體,倒是從柴房的雜物堆後頭抓出了兩個躲藏的宮侍。
兩位宮侍都是年輕的男子,沒見過這種場面,吓得瑟瑟發抖,鼻涕眼淚糊了一臉,膽子最小的那個甚至尿了褲子。
白若松示意帶着刀的親衛們後退,自己蹲下身子,拿了帕子擦去宮侍臉上沾染的血痕,輕言細語道:“别怕,我是刑部司郎中,正夫是撫國将軍府的雲麾大将軍。你記得雲麾大将軍嗎?前些日子應當來東宮拜訪過太女正夫的。”
但凡見過雲瓊的人,都很難不對他高大的身量和深邃的臉留有印象。
那宮侍擡起眼來,渙散的瞳孔慢慢聚焦,哆哆嗦嗦看着白若松:“我,我記得。”
白若松笑了一下,她此刻無比慶幸自己如今這身皮囊的臉極具親和力:“我正夫同太女正夫是閨中好友,我得了消息知道今日東宮有刺客,所以帶了親衛來救駕,可以告訴我太女正夫與小嫡女在何處嗎?”
宮侍不過是個伺候茶水的,并不知曉太女正夫的私事,即便白若松胡編亂造說太女正夫與雲瓊是閨中好友,他也分辨不出來。
但興許是因為白若松親和的臉,也興許是因為她身上的官袍,或者是雲血軍們滅火和反殺刺客的舉動,那宮侍選擇了相信白若松。
“有,有逃生密道。”宮侍結結巴巴道,“就,就在床底下。”
白若松聞言,心裡反倒咯噔了一下。
東宮的密道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那個人不會這麼蠢,連這個也不防備。
“去找密道!”白若松看向欽元冬,“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太女正夫和小嫡女,我懷疑他們有危險!”
欽元冬這時候已經開始回過味來了,對白若松的命令沒有任何遲疑,帶着人翻箱倒櫃,扒開了殿内床鋪的褥子此處尋摸,總算在床頭櫃子裡頭找到了機關按鈕。
機關咔嚓嚓地響動,床闆哐當一下彈了起來,露出底下僅能容一人通過的,窄小的密道。
密道裡頭黑漆漆的,有股陳年的黴味,也不知通向何處。
白若松在心裡複盤了一下東宮的地圖。
南邊有三省六部工作的皇城,北邊有西內苑和含光殿,西邊有内廷太極宮,思來想去,唯獨隻有東邊,也就是她和親衛們通過的延禧門的位置,能夠安置逃生的密道門。
“我沿着密道尋找。”她一把奪過欽元冬手裡準備的火把,下令道,“欽将軍出東宮,從延禧門的位置一路沿着皇城東之第一街,向北邊直探到興安門,如果遇到太女正夫,一定要保護起來!”
欽元冬頻眉,眸色沉重,今夜頭一回沒有立即執行白若松的命令,隻是道:“密道裡頭也不一定安全。”
白若松:“我知道,你分五個人随我走便好。”
欽元冬不應,面色很冷:“将軍的命令是保護你。”
“不。”白若松糾正道,“懷瑾的命令是,你,聽我差遣。而我現在的差遣就是,太女正夫與小嫡女的安危是第一位。”
欽元冬面上橫梗着一長條的傷疤,這使得她看起來面容可怖,冷着臉的時候更甚,屬于在路上可以吓哭小孩的那種。
她定定看着白若松,可白若松也毫不示弱,用一種與欽元冬不相上下的氣勢回望着她:“這是軍令,欽元冬!”
欽元冬想起了去遂州的路上,在那條不知名的小溪邊上,白若松狼狽地摔倒在地,可手中的袖箭卻毫不留情地抵着她的腿,仿佛隻要一個動作,就要将她射個對穿。
欽元冬不想承認,可她其實在心裡頭的某個角落,早就已經知道了,白若松是不輸雲瓊的一種強大存在。
她後退一步,雙臂合攏,啪一聲,作抱拳狀:“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