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這一刻,她又的的确确透過白若松,看見了自己一種憧憬的姐姐的模樣。
她會自己露出溫和的笑意,會蹲下身子,摸着自己的頭,開口說:“阿照,今日可要跟姐姐一同去學堂?”
殷照垂下眼睑,淡淡道:“不。”
殷照其實早就想死了。
刺殺女帝失敗的那一刻,溫柔善良的太女對她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的那一刻,太女薨逝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她都想過去死。
如今活着唯一的念想,就是要見證女帝是如何走向滅亡的。
她可以作為白若松手裡的一把刀,白若松讓她去指證誰,她就把行刺的髒水潑到誰身上。
可有時候太過鋒利的刀,同樣也會傷害到持刀人。
白若松如今在将軍府很好,雖然殷照對于雲瓊這個侄女婿并不滿意,但不可否認的是,将軍府的确能給白若松足夠的庇護。
她現在最該做的就是遠離白若松。
白若松颔首,似乎在就預料到了殷照會拒絕,面上并沒有流露出什麼失望的表情,隻是拉着小阿樂的手道:“那小阿樂願意和姐姐一起,跟我去将軍府嗎?”
小阿樂那是巴不得和白若松走,頭點得和雞啄米一樣,還不忘和小狼崽子炫耀道:“我赢!”
其他人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小狼崽子心裡清楚得很。
之前白若松離開院子的時候,二人打了個賭,以春節為節點,就賭白若松在這之前還會不會回來找他們。
如果白若松回來了,那往後小狼崽子便不準再嘲諷白若松,如果白若松沒回來,小阿樂以後便不準再纏着白若松。
小狼崽子打賭的時候還自信十足,阿樂年紀小可能沒什麼印象,她在紅樓跑腿這麼些年,見識過的人間險惡可太多了。
别說是白若松這種同他們沒什麼關系的,便是親生父母,為了幾兩銀錢就把孩子丢了的還少麼?
隻是沒想到白若松如今不僅回來了,居然還要帶他們一起去将軍府。
小狼崽子覺得自己本該為了打賭打輸了一事氣得咬牙切齒的,但她看着小阿樂牽着白若松的手像秋千一樣晃個不停,又看着他得意地挺起胸膛的小動作,驚訝地發現,自己其實并不生氣。
“我也一起?”小狼崽子的臉皺成了麻花,面上全是對白若松所作所為的不解。
“和姐姐在一起,小阿樂會更開始的,對吧?”白若松摸了摸小阿樂的頭。
小阿樂又狠狠點了點頭,松開白若松的手上去拉扯小狼崽子:“姐姐,一起!”
白若松瞧着小狼崽子釋然的表情,心想小孩子就是好忽悠。
她又看向殷照,果不其然收獲了一個同樣糾結的殷照。
“她,得,跟着我。”殷照指着小狼崽子。
白若松明白殷照的意思,回道:“雲血軍裡頭也有武藝高強之人,阿悅的功夫不會落下的。懷瑾的副官,欽元冬欽将軍,姑母見過的,就很願意繼續教阿悅功夫。”
她用手肘捅了捅站在自己身後的,雲瓊的側腰,給了暗示的眼色:“對吧,懷瑾?”
雲瓊做嚴肅狀,颔首稱是。
小狼崽子不知道是真的怕殷照,還是看出了什麼,十分配合地抓着阿樂往後縮,道:“我不跟她,别帶她一起!”
殷照似是有些繃不住。
隔着一張醜陋的人皮面具,白若松都明顯看見了殷照顫動的嘴角。
殷照最終還是因為舍不得小狼崽子這個徒弟,跟着白若松回了将軍府。
雲祯早就收到了二人要提早回來的消息,在大門口迎接衆人,看見兩個小蘿蔔頭下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像是瞧見了自家的孩子一樣。
晴岚看見帶着人皮面具的殷照倒是吓了一哆嗦,知道殷照今後也要留在院子裡以後險些哭出聲來,被晚燕提走教育了一番。
兩個小蘿蔔頭和殷照在将軍府正式安頓下來的翌日,白若松趁着婚假還沒結束,和雲瓊商量着去一趟大興國寺,安頓被沈佳佳附過身的西景公子。
雲瓊考慮到西景公子身份特殊,怕自己一起去太過顯眼,便沒有随行,白若松自己一個人,由殷照陪同一起去了大興國寺。
白若松掏出自己提前寫好的書信,又了給西景公子足夠的盤纏,交代了該去哪裡尋找楊卿君以後,從大興國寺的後院出來,在香客雲集的大殿前面,偶然遇見了許多不見的故人。
佘武一身低調的檀色圓領袍,站在主殿大門口的階梯下,面對着一個比她略矮一些的男人,笑得十分無奈。
那男人背對着白若松,白若松看不見他的臉,隻能瞧見他挎着放着香燭的籃子的時候,伸出的一截手臂上挂着一個價值不菲的白玉镯。
興許是白若松看了太久,佘武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擡起頭來的時候,瞧見白若松,當下一愣,随後居然露出了一個還算和善的笑容來。
自祠堂一别,白若松以為二人早就已經決裂。
她曾經想過很多次,自己和佘武若還有機會再見,佘武會對她做出什麼反應。
可能是視而不見,也可能是怒目而視,總歸不是像這樣露出一個笑容來。
佘武又低頭不知道同男人說了什麼,那男人也回過頭來,露出一張與佘武十分相似的面容——原來是佘武的父親,那位因為與佘榮和離而鬧得滿城風雨的側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