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有些後悔喊了這麼一句,有什麼比休假在外頭,遇見一大群同事團建更招人煩的?
但既然看都看見了,也不能假裝不認識,白若松硬隻能着頭皮上前與衆人打招呼。
其他官員就算是不熟識的,也多多少少也對白若松的事情有所耳聞,見到旁邊的雲瓊後更是對她的身份了然于心。
雖然真正見過雲瓊的人也不多,但是他這個長相、身量,這個氣勢的男人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隻要長了眼睛的官員看他一眼,立馬就能意識到他是傳聞中的雲麾大将軍。
官員們私底下對誰有意見,那都是私底下的事情,除了個别蠢貨,大多數人在明面上還是知道該做出什麼姿态的。
她們恭恭敬敬對着雲瓊行禮,又與白若松打過招呼,嘴上說的無外乎都是“恭喜”之類的賀詞。
将軍府擺宴并沒有太鋪張,請的人也很少,除了一些身懷爵位的高門顯貴以外,就是和白若松親近的刑部官員被邀請了幾位,所以這些不在邀請行列的人隻能趁着這個機會恭賀二人新婚。
雲瓊的身上有實打實的戰功,并沒有在官場上左右逢源的需求,平日裡面對官員們的虛與委蛇也比較冷淡,但是因為聽見恭賀自己新婚,多多少少也是給了一點面子,點頭示意了一下。
真高冷啊……
官員們面上不顯,心裡卻在偷偷嘀咕,還暗暗偷暼白若松,覺得她入贅了這麼個正夫,今後的苦日子怕還長着呢。
白若松才不管别人怎麼想呢,她無視了他人的目光,對着徐彣道:“徐大人怎麼在這裡?”
徐彣這時候已經從愕然中緩過神來了,拱手一禮,溫和道:“我今日休沐,白大人不記得了嗎?”
大桓的官員實行輪休制度,徐彣和白若松恰好是同一日休沐,照道理她該記得的,不過如今是休假太得意忘形,一下不記得了。
白若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轉移話題道:“你們這是在看什麼呢?”
徐彣剛要作答,一旁的幾人就發出了驚呼聲。
“當心!”
“王大人!”
“護衛!”
現場一片混亂,白若松順着混亂的啟示方向望過去,看到樓閣之上一個人影正如斷了線的風筝一般往下墜去。
樓閣不算高,隻有三層,可底下就是鋪着卵石的庭院。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白若松旁邊的雲瓊第一時間順風而動,長腿邁出,在回廊的台階上一點,提起輕身功夫躍了出去。
電光火石之間,白若松估算着二者的距離,内心隐隐意識到,已經來不及了。
咚——
一聲悶響,人影重重跌落,被石雕的庭院燈籠凸起的部分穿透了胸膛,呈現一種扭曲的拱狀,鮮血一股一股地順着口鼻往外冒,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瞬息之間便形成了一小灘血泊。
溫泉山莊的侍從們沒見識過這種場面,驚慌地尖叫起來,被溫寸心大聲呵止。
她面色雖然也有些慘白,但到底頂住了壓力,勉強維持着表面的冷靜,組織護衛封鎖現場,膽大的侍從留着,而膽小失控的則先拖下去冷靜。
白若松第一時間望向人影摔落的平台。
三樓是一處半露天的觀景台,隻有齊腰高的欄杆,溫泉山莊為了防止人跌落,觀景台下面還連着一處傾斜的房檐,房檐下頭是二層的屋子,因此想要從觀景台一躍而下是不可能的。
此刻,觀景台上正孤零零站着一個瘦長的人影,那人應當也是剛剛泡過溫泉,長發松散在腦後,身上披着的是溫泉山莊準備的氅衣,莫名有些眼熟。
那人緊緊盯着庭院中被穿透胸膛的人影,目光掃向白若松所在的方向。
宮燈的火光躍動在那張蒼白的臉上,白若松看清了她那雙狐狸一般狹長的眼眸——居然是許久未見的黃銳。
在白若松看清黃銳的臉的時候,黃銳也看清了白若松。
那雙總是微微眯起的眼睛在一瞬間瞪大,展露出了一個驚詫萬分的表情,一時間顯得她都不那麼精明了。
不對勁。
白若松的表情冷了下來。
她不再看黃銳,目光掃向那個被刺穿的人影。
雲瓊比任何人都率先趕到人影的身旁。
他眉頭緊鎖,面容整肅,正伸着緊并的兩指靠在人影的脖頸處,片刻後扭頭望向白若松,微微搖了搖頭。
死了。
這下真是糟糕了……
不管這件事因何而起,目的又是什麼,總之白若松意識到,自己悠閑的婚假已經在此刻結束了。
一同站在回廊中的幾名官員想上前,卻又被這場面震住不敢随意上前,有人惡心得扶着廊柱開始幹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