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的頭發是純正的黑色,而雲瓊的頭發平日看着也是黑色的,可真正和白若松的擺在一起的時候,就能看出來有些微微泛棕。
侍者十分熟練地将二者的頭發緊緊貼合成為一簇,用紅繩從三分之一處緊緊纏繞起來,接着放置在旁邊墊着紅色軟墊的托盤上。
“合髻之禮,同心偕老!”
白若松盯着軟墊上的那一簇頭發,發現直到這個時候,她已經無法再憑借肉眼分辨出哪些是自己的頭發,哪些是雲瓊的頭發了。
二者相合為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合髻之禮真正的含義。
禮成,新人起身,雲瓊由侍者帶領着去往新房,而白若松則留下來招待賓客。
雲祯完全沒有白若松是入贅的意識,拉着她見了好幾位年紀看起來年紀略大的女人,嘴上說着是讓白若松掌掌眼,但白若松心裡明白這是雲祯在讓别人照顧自己,十分配合地敬了酒。
其中一位所謂的永盛侯爵府的侯爵娘子讓白若松印象深刻,長着一張溫和無害的面孔,聽雲祯介紹說,她是當年高帝還在位時,高帝鳳君的侄女。
白若松與這位侯爵娘子推杯換盞之際,她突然微笑着說了一句:“能夠與撫國将軍府結親,說明郎中大人的膽子很大啊。”
白若松一瞬間以為這人在諷刺自己,結果她在與白若松錯身之際,壓低了聲音,又說了一句:“不妨在想事情的時候,膽子再大一些。”
白若松克制住了扭頭去看她的沖動,當做無事發生一般向旁人敬酒,那種“我仿佛疏漏了什麼”的感覺卻再度湧上心頭,讓她的心吊在空中搖搖晃晃,再也集中不起注意力來。
酉正三刻,天色漸黑,白若松總算結束了這場折磨一般的宴客。
其實雲祯是個計劃周全的老太太,不僅偷偷往白若松的酒盞裡頭倒水,還幫她避開了佘榮,沒有讓二人對上,可白若松還是感覺身心俱疲。
她在侍者帶領下來到所謂的“新房”,發現就是原來雲瓊的寝房,不過原先空空蕩蕩的院子被加了一套坐具,兵器架也被挪走了,隻有檐下的金屬制的蓮花雨鍊還反射着一點暖黃色的燈光。
晴岚候在寝房的門口,一見白若松靠近,眼睛都亮了起來,側身朝裡頭喊道:“将軍,恩人來了!”
白若松心道這還用禀報啊,她就是在十步開外動一下,雲瓊都能聽見她的腳步聲。
她站定在門口,心裡并不想讓門外頭有個人待着,雖說晴岚隻是個小孩,也沒練武,估計沒法像雲血軍那些親衛一樣,站在門口就能聽見裡頭在說什麼。
“待會估計會叫水。”白若松找了個理由,“廚房如今正忙,估計騰不出手來,辛苦你去燒點水,之後送到屋裡來。”
晴岚應下以後,歡歡喜喜地就離開了,隻剩白若松一個人推門而入。
寝房内,垂着層層的紅紗帳的隔斷後頭,一個人影正直愣愣挺着脊背,坐在喜床的邊緣。
因為是入贅的儀式,雲瓊既沒有加蓋頭,也沒有拿掩面的扇子,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掩在鳳冠投下的陰影裡頭,白若松能夠看見他眼中流淌着某種濃稠得化不開的情緒。
白若松感覺自己有些緊張,手心都冒出一點汗來。
剛剛在行禮的時候,她一點都沒有成婚的實感,但此時此刻,就在這個屬于二人的新房裡,她才突然意識到,禮成了,他們已經是結發夫妻了。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白若松挪動着僵硬的兩條腿,慢慢走進帳中,拆掉固定的簪子,摘下了雲瓊頭上的鳳冠。
如瀑長發散開,落在那人的肩後,他擡起眼來,淺淡的琥珀色眼眸裡映着一點燈火。
白若松把鳳冠放在一旁的案桌上,擡手,用拇指揩過雲瓊的薄唇。
口脂向側邊抹開,也蹭在白若松的指尖,靡麗異常,像被蹂躏過的紅扶桑花瓣。
白若松站在床邊,慢慢俯下身去,鼻尖對着鼻尖,貼得極近,隻差一點點,就會相互觸碰到。
她又聞到了那股清淡的白檀香。
“現在該喚我什麼了?”
雲瓊垂下眼去,眼睫微顫,喉結上下滾動了幾回,才終于艱澀地開了口,聲音低啞:“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