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最初是一個情報機構。”雲瓊打斷了白若松絮絮叨叨的解釋。
他這句話很突兀,并且也指代得及其模糊,若是有人偷聽,一準以為自己漏聽了什麼,但白若松還是一下明白了雲瓊的意思。
德帝給她留下的唯一遺産,棠花,最初其實是一個情報機構。
白若松自從來到玉京就一個勁避免與言相相見,後來被棠花的成員認了出來,也隻是口頭上威脅了一下,從來不曾想過直接驅使棠花的成員,盡管她手上擁有最高命令權的棠花令。
為了給言筠擋掉與左谏議大夫家的聯姻,頭一回使用棠花令的時候,她甚至連完整的印都印不出來。
“凡事都有代價。”白若松垂頭看着自己從圓領袍長擺下頭露出來的官靴的鞋尖,聲音悶悶道,“我回應不了她們的期待,便應當盡量避免從她們那裡得到什麼。”
言相甚至連太女都放棄了,一定是把寶都壓在她的身上,她不想做皇帝,也回應不了這樣的期待。
如果她真的以棠花之主的身份去獲得了什麼,就會給言相一種錯覺——一種她已經開始和棠花綁定在一起的錯覺,言相便會以為白若松有可能已經開始接受那個位置了。
“為什麼?”
“因為我若是從她們那裡得到了什麼,她們便會以為我同意……”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瓊再度打斷了白若松。
他的語氣不重,甚至還有些溫和,因此白若松被打斷也沒有産生被冒犯的感覺。
她又側過頭去瞧那個高大人影,卻意外地發現那人也恰好回過頭來在看她。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你從她們那裡得到東西,需要回應她們的期待?”他道,“那是你母親留給你的,你有權利使用,并且不必回應任何人的期待。”
雲瓊語氣很淡,面上又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讓白若松恍惚有種在他眼裡,這世界上所有的好東西就該無償擺在她的面前,供她挑選而不求回報的錯覺。
“那你呢?”她在意識到自己這種忐忑的心情之前,嘴巴已經比腦子更先行動,說出了她的心聲,“你對我有什麼期待嗎?”
你的期待……我也不必回應麼?
雲瓊沒有即刻回答。
他是真的在認真思索,那種沉吟的模樣讓白若松的心髒都怦怦跳動了起來,仿佛要從胸口一躍而出。
“若我撒謊說沒有,你怕是也不信。”他垂下的眼睫投下一小片深色的陰翳,“所以其實是有的,但你無需知道,因為這也是你不必回應的一種期待。”
白若松感覺自己亂跳的心髒在此刻驟停了一下。
“你怎麼……”她的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你怎麼總是說這樣的話,是教習翁教你的嗎?”
雲瓊有些不明白:“什麼樣的話?”
“就是,就是……”白若松别開頭,“就是會讓我更喜歡你的這種話。”
雲瓊笑了起來。
白若松其實很少聽到他笑出聲,是那種低沉又帶着一點啞意的笑聲,從胸腔的深處發出來,傳到白若松的耳朵裡,很輕,卻讓她的渾身都觸了電一樣發麻。
“教習翁不教這些。”他道,“這都是我的真心話。”
白若松感覺自己的臉現在一定就跟猴屁股一樣紅。
她覺得光天化日,在随時都有可能有侍從路過的路上說這樣接近調情的話,實在是太讓人羞恥了,慌忙轉移話題道:“那,那教習翁都教什麼?”
雲瓊不說話了。
直到書房的院子出現在二人的視線内,雲瓊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這個時候白若松臉上的熱氣也散得差不多了,便大着膽子去瞧他的側臉。
雲瓊面色淡淡,并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你會知道的。”他聲音有一點點微不可查的幹澀,“等成婚那一日,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