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白若松身邊不要有一絲一毫的危險。
不過他已經習慣于順着白若松,到底沒說出什麼反對的話來,隻是道:“有危險一定要第一時間同我說。”
白若松答應了,雲瓊便撩開簾子吩咐欽元春駕車去院子。
“我,恩……”白若松清了清嗓子,看着已經坐回位置上,舉着刻刀雕琢玉章的雲瓊,開口道,“我想和你打聽一個事。”
“你我之間,直說便是。”雲瓊頭也不擡地道。
“就是,你認識女帝也有許多年了吧。”
雲瓊拿着刻刀的手一頓,擡起頭來,目光沉沉望着白若松。
白若松還以為他會問一句“你問這個做什麼?”,結果他也隻是重新吹下眼睑,聲音淡淡道:“我多數時間都在北疆,回京的日子少之又少,不過的确與當今聖人熟識十多年了。”
白若松猶豫了一會,問道:“你覺得,聖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雲瓊沉默片刻,食指下意識摩挲着光滑的刻刀刀背,薄薄的嘴唇一動,吐出了幾個字:“是個瘋子。”
古往今來,皇帝都是謀求長生的。
桓朝之前的女帝,就是因為癡迷長生,日日夜夜煉丹與修仙,不理朝政,民不聊生,才會被桓高帝起兵謀反,推翻了統治。
可文帝不一樣,她癡迷把控權力。
興許是她的上位方式本就充斥了許多背叛,她總是疑神疑鬼,對他人極其不信任,最終做出以子母蠱來控制心腹的法子。
子母蠱不僅毀了她的身體,讓她再難生育,也毀了她的精神,讓她一年比一年瘋,也一年比一年疑神疑鬼。
日日和女帝朝夕相處的文官興許感觸不明顯,他一年到頭也回不了玉京一次,每次見到文帝,就會感覺到她比上次見面更加瘋狂了一些。
白若松沒想到雲瓊會這麼不收斂地形容女帝,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有一種都是自己帶壞的感覺。
“其實我是想知道,就是我聽說之前文帝本是屬意三皇女的,後來卻突然罰了三皇女,立了五皇女做太女,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雲瓊擡起眼來看白若松。
他放下手中的刻刀,突然起身,擠到白若松所在的一側,将人一撈,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白若松感覺到他有力的手臂環過她的腰背,牢牢托住了她的身體,臀部底下的大腿肌肉又如同磐石一般堅硬,一時僵住了。
雖說雲瓊的身體比她好太多,可一直以來他都是一種順服的姿态,即便是将她打橫抱起,或者架着提來提去的時候,也是一種恭恭敬敬的态度,沒有半分侵略性。
可現下,他将自己攏在懷中,整個包裹起來,讓白若松第一次産生了自己沒辦法掙脫的被掌控感,讓她有些不适應。
但這樣的不适應也隻有一瞬間,因為很快,雲瓊就俯下身子,像一隻撒嬌的大型犬一樣,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臉蹭進她的頸窩中。
額前毛茸茸的碎發劃過脖頸處的皮膚,有些癢,她還沒來得及轉頭過去看,雲瓊溫熱的吐息就鑽進了她的耳朵。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你知道三皇女的父親是宮中李貴君的孩子吧?”
白若松哪裡知道文帝後宮的事情啊,默了默道:“我現在知道了。”
雲瓊輕笑了一聲,繼續道:“李貴君是永甯伯爵府的庶子,與文帝年少夫妻,封了側夫,後來自然成了貴君。李貴君與文帝成婚多年,才得了這一個孩子,千嬌萬寵長大的,性子便有些……”
雲瓊沒有明說,不過白若松也大概能明白。
“初時,文帝更屬意三皇女,覺着她為人狠厲,雷霆手段,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便在禦書房會晤大臣的時候,提了一嘴。誰知翌日這事就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知道三皇女是文帝選定的太女了,三皇女更是在國子監口出狂言,說出‘我遲早會是女帝,你算什麼東西?’這樣的話,被禦史台彈劾了。”
白若松明白過來了:“女帝很生氣。”
“是。”雲瓊蹭了蹭白若松,涼涼的鼻尖就抵在她的耳垂上,“女帝大發雷霆,流放了傳出閑話的官員,處置了三皇女,冷落了李貴君,扶了五皇女做太女。”
“也是巧,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也在玉京,親耳聽見女帝斥責三皇女。”他冷笑了一聲,“她說,朕的東西,朕可以給,但你不能搶。”
這句話,一下點醒了白若松。
如果言相所說的棠花的存在目的是真的,相府推太女做女帝的目的也是真的,那放任太女死亡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如今的女帝,桓文帝起了傳位三皇女的想法。
文帝這個人,精神多多少少有些不正常,對這個來之不易的位置擁有強大的占有欲。
三皇女想要皇位,她起了戒心,就扶了五皇女做太女。如今太女生性純良,衆望所歸,她又不滿意了,想要重新扶三皇女。
棠花十分明白,這種情況下,太女已經失去了她存在的意義,唯一可以阻止文帝發瘋的辦法隻有一個,讓太女薨逝。
隻有太女薨逝,三皇女成為唯一的繼承人,女帝才會再度對三皇女産生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