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提起裙子就開始小步快跑起來,打算繞過回廊來白若松這一側。
老翁伸手想攔,被一直跟着言筠的侍從擋住了,笑嘻嘻地安慰他說:“老翁累了吧,我去給您倒杯茶把?”
說着,也不管老翁樂不樂意,拉着人就走。
老翁年老,力氣不如年輕的侍從大,被拉走也隻能幹瞪眼。
言筠很快繞過回廊來到白若松的面前,他小口小口喘着氣,打發了剛剛給白若松開門的小侍女,見四下無人,才終于又小聲換了一句:“阿姐。”
白若松無奈地看着他:“披頭散發的,跑來跑去像什麼樣子?今日幸好是我看見了,若是旁的人瞧見了,傳出去你祖母一準罰你。”
“旁的人又進不來相府。”言筠毫不在意,一邊給白若松帶路,一邊抱怨道,“你不知道,那老翁可煩人了,天天追着我這不許那不許。”
“剛剛那個是?”
“哦,是教習的老翁。”
言筠是負有盛名的“從竹公子”,擅書畫,為人矩步方行,是言相驕傲的小孫子,便是千裡之外的遂州紅樓,羽新也能靠模仿言筠的相貌,帶來鋪天蓋地的名氣,照道理根本用不着什麼教習規矩的老翁。
白若松想起剛剛那個老翁說的那句“小公子已然是待嫁之身”,揣測道:“是出嫁前教規矩的老翁麼?”
言筠的臉拉得老長,不滿地“嗯”了一聲。
白若松這才回憶起來,自己在和佘武決裂之前,曾經見過她那個渾身陰鸷,令人及其不舒服的朋友,左谏議大夫家的嫡女姜仲臨。
她不知道白若松和言相的關系,把她視作自己的情敵,曾經用輕蔑的口吻提到過,她才是相府的東床快婿,兩家已然在合八字了。
“婚事已經定下了嗎?”白若松仍然懷着一絲僥幸問。
走在前頭的言筠沉默着沒有回答,白若松便繼續道:“如果是左谏議大夫家的嫡女,我今日會上谏言相,請她取消這門婚事。”
言筠猛地停下腳步,白若松一時不察,差點撞上去,腳下踉跄了一下。
“為什麼?”他問。
白若松蹙了蹙眉:“姜仲臨此人睚眦必報,捧高踩低,絕非良配。”
言筠笑了一聲,聲音有些冷:“阿姐和姜仲臨就接觸了這麼一兩回都瞧出來了,難道人精似的祖母就不曉得麼?”
白若松一下噎住了。
她還沒想好怎麼繼續這個話題,言筠便又不在意似地邁起了步子,晚秋的風拂過他一頭未束的長發,發絲在身後一擺一擺地蕩着。
“婚期早就定好了,若不是國喪,今日我都要回門了。”
太女薨逝,按照規矩需要國喪一月,國喪期間禁止一切宴樂婚嫁,言筠的婚事也就這樣耽擱了下來。
白若松突然想起自己上輩子網絡上看到的一個說法,如果你在結婚前夕,發現做什麼都不順利的話,一定要慎重,這可能是上天在救你,暗示你再往下走是無間地獄。
“這也是一種天注定。”她說,“天注定你不該嫁給姜仲臨。”
古人是十分笃信鬼神的,言筠聞言才終于回頭看了白若松一眼。
白若松發現他嘴上似乎是抹了口脂以後又被胡亂擦去,口周都帶着一點紅色,眼白中帶着一點血絲,眼眶微紅。
“阿姐真這麼想?”
白若松不想騙言筠,想了想,實話實說道:“這其實是我随口瞎編的。”
言筠聞言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還下意識磨了磨牙齒,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憋了回去,怒氣沖沖地加快了腳步。
白若松有些想笑,覺得此刻的言筠才有些像那個能夠沖進象姑館,把未婚妻抓出來打一頓的潑辣戶。
“言筠是不是有喜歡的娘子?”白若松問。
言筠一頓,雖說沒有回答,但步子明顯慢了下來。
“你不說,那讓我猜猜吧。”
白若松想起自己在賞花宴後,在後院初次單獨見言筠。
那時他還不知道自己和他有血緣關系的時候,像一隻高傲的鶴坐在院子中間的石桌旁,随手放下一幅正在賞玩的畫卷。
如果白若松的眼睛和記憶力都沒有問題的話,那幅畫卷上畫的是小荷尖尖,上頭還落着幾隻栩栩如生的蝴蝶,正是闵仟聞的筆墨。
“是左司郎員外郎的闵仟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