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女薨逝,朝中的兩檔争鬥已經失去了其意義,三皇女再怎麼荒唐也好,殘暴也好,總歸女帝的膝下隻剩了她一位皇女,皇位是她的囊中之物,所以适才佘榮才可以這麼嚣張,在禦書房門口就出言威脅白若松。
當然,佘榮失誤就失誤在并不知曉白若松的身世,不然怕是做不到如此遊刃有餘。
那女帝如今是怎麼想的呢?
古往今來,有巴不得把皇位讓給自己孩子,然後自己逍遙自在的當太上皇的,自然也有緊緊把持着皇位,對自己親生骨肉也懷着忌憚心理的。
白若松和女帝接觸得不多,但是從撺掇姐妹逼宮後,又反手誣陷殺害,自己順理成章繼位,用蠱蟲來牢牢把控軍權的行為來看,她絕對是屬于後者。
她現在應該是忌憚三皇女的,說不定此刻這個樣子并不是為了太女的薨逝而悲痛,而是害怕兩黨分争的平衡被打破以後,自己這個僅剩的骨血至親會忍不住朝着自己露出獠牙來。
果不其然,女帝在掃過那本長長的奏折之後,擡起眼來看白若松的眼神都沉了許多。
“信和賬簿呢?”她啞着嗓子問。
白若松側身讓開位置,給女帝展示自己身後的箱子。
這個箱子是欽元春一路從馬車上搬過來的,裡頭裝了賬簿書信以及私印的銅錢,即便是習武多年的欽元春也搬得有些吃力。
她得了白若松的示意後,單手掐開鎖頭,手臂一擡,掀開了這個一人多寬,方方正正的大箱子,露出了裡頭成堆的銅錢,以及銅錢上頭摞得整整齊齊,捆得嚴嚴實實的賬簿和書信。
身為一國之主,饒是平日裡頭見慣了萬國朝宗的大場面,對成堆的绫羅綢緞和金銀珠寶都失了興緻,都扔在私庫裡頭發黴的女帝,在見到這一箱子的銅錢的時候,都愣了一下,忍不住開口問:“這,這是……?”
她是真沒見過,畢竟銅錢這玩意又重,又不值錢,沒人送過這麼一箱子東西給她看。
“是桓文玄寶。”白若松道,“私鑄的。”
女帝眉頭一緊,面色明顯陰沉了下去,就連垂眉順眼的徽姮都忍不住擡起眼皮來看了一眼那個箱子。
白若松想,看來二人的确都不知情。
女帝挺直了身體,眼神恢複了清明,那種久違的帶着威嚴的壓抑感撲面而來。
她言簡意赅道:“詳細說。”
白若松被女帝完全不同于适才的态度給整疑惑了,不過也還是乖乖将自己發現銅錢有誤,跟着易甯的吩咐去到處收集了一番的事情,以及私鑄銅錢和私礦的猜測都說了一遍。
“如今易郎中已然以身殉職,臣并不知曉郎中大人的打算,隻能先行回京,禀告陛下。”
白若松把事情說得很清楚,女帝的眉頭越蹙越緊,手指無意識地點着鋪着綢緞的案桌桌面,沉默半晌,忽然又開口道:“白員外郎。”
白若松:“臣在。”
“若是朕派戶部與吏部共同偵辦這個案子……”女帝頓了頓,“白員外郎覺得,誰可以作為欽差大臣,擔這個責任?”
女帝并沒有把話說得很透徹,但白若松不是一個愚鈍的人,立馬意識到了女帝話裡有話。
她說的“擔這個責任”,指的大概是可以頂住各方壓力,不畏強權,使喚得動地方官員,瞧不上這麼三瓜兩棗的賄賂的同時,還要是不站在任何一方勢力,忠誠于女帝的人選。
白若松第一反應是徐彣。
她身份幹淨,人又機警,祖上富過,眼界高。
但白若松隻是剛一想,又立刻否認了下來。
徐彣雖說如今就職翰林院,可她和自己一樣是今科的進士,資曆淺,根本使喚不動那些地方老油條。
事實上,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天高皇帝遠,如果不是雲瓊,白若松和易甯也很難在分巡的時候,順利周璇于各個地方官之間。
這個人必須要有一定的身份,有強大的後盾做支撐,最好是皇親國戚。
“白員外郎?”女帝有些失了耐性。
白若松一拱手,深深垂下頭,聲音平靜道:“臣認為,今科榜眼娘子,六品左侍郎員外郎,靖親王的孫女,清平縣主的女兒,闵仟聞闵娘子,最為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