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枝輕身功夫最好,收到楊卿君的命令,門也不走了,直接翻窗而出。
楊卿君雖然有些功夫,但很顯然沒有辦法像空枝那樣趕路,隻能疾步下樓,從大門而出。
柳從鶴提着藥箱也立刻跟上了,倒是囑咐路途年留在這裡。
欽元冬和欽元春本來也是想一同翻窗出去,雲瓊伸手攔了一個,道:“留一個下來,防止調虎離山。”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是十分冷靜,惹得頭腦一片混亂的白若松也跟着清醒了一些。
對,紅樓裡頭有人證物證,是許多人冒着生命危險努力才獲得的,不能不管不顧。
“讓阿姐留下,阿姐功夫比我好。”欽元春說完,随着空枝翻窗而出,消失在夜色裡。
欽元冬沒辦法,自己妹妹都跳出去了,她也不能把人抓回來,隻能領命看守紅樓。
白若松也想跟着去,但阿樂不肯放開她的腿,還是沈佳佳過來一邊哄一邊掏出點心來把人帶走了。
雲瓊本來想扶着白若松慢慢走的,誰知道白若松心神不甯,走了兩步就平地摔,最後不得不把人打橫抱在懷裡,大跨步跟上楊卿君。
他怕自己動作太大又颠到白若松傷口,走得不如楊卿君他們快,剛下樓梯,其他人就已經穿過大堂走了出去了。
雲瓊托了一下白若松的腿彎,找了個讓白若松受傷的肩膀可以不受力的,更合适的角度,剛想擡腿穿過大堂,被一個半大不大的小公子攔住了。
“那個……”小公子怯生生地望着二人,對一副兇相又人高馬大的雲瓊有些膽怯,但還是鼓起勇氣擡高自己的手掌,“給。”
他手掌上托着一個打開的錦囊,錦囊裡頭躺着一把紅色的珊瑚珠,正是孟安珊被打落的手串。
當時孟安珊自己就近撿了一些,其它的散落在院子各處,被一層後頭的其他小公子分批找了出來,派了個代表來給白若松。
之前為了引蛇出洞,楊卿君派人傳過白若松的光輝事迹,導緻這些小公子們都用一種憧憬的眼光望着她。
白若松側身看着那捧紅珊瑚珠子,眼神複雜。
小公子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在紅樓多年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他敏銳地察覺到白若松低落的心情,有些惶恐道。
但還不等他說些什麼,白若松就伸手拿走了那個錦囊,動了動喉嚨,啞聲道:“謝謝你們。”
小公子開心了,笑了一聲小步跑開了。
白若松把錦囊攥在手心裡,額頭靠上雲瓊的頸側。
她渾身都在發顫,卻什麼也沒說,雲瓊也沒問,隻是加快了腳步。
安置易甯的那個鋪子本來就歇業,鋪子的掌櫃沒事做早早回家了,大門緊閉,裡頭一點燈都沒有。
空枝率先翻了進去,不一會就打開了鋪子大門。
她的臉色不太好,看着站在門口的楊卿君,安慰了一句:“易大人還活着。”
白若松趕到,剛巧就聽到了這句話。
還活着?
什麼叫做還活着?
不是“她沒事”,而是“還活着”?
楊卿君趔趄了一下,但還是迅速穩定身體,匆匆進了屋内。
雲瓊也想跟着進去,但懷裡的白若松扯住了他胸口的衣服,輕聲說:“等一下。”
她此刻就像是一個害怕得知真相的孩童,縮在自己覺得有安全感的懷抱裡,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緒。
“稍微,稍微等一下。”她說。
雲瓊沒有勉強她。
他站在門口,轉過身去,脊背朝着風口,盡量把白若松庇護在自己的身體下。
他嗅到空氣中的血腥氣,擡起頭來,目光沉沉望着已經亮起燈光的院子。
視線被東西遮擋,看不到什麼,耳朵卻可以聽見裡頭的動靜。
月芙小小驚呼了一聲,柳從鶴把随身的藥箱扔在了地上,空枝低聲道:“留在這裡的護衛有三人,侍從兩人,全是一擊斃命。”
“是我失誤了……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身手。”楊卿君顫聲。
誰能想到呢?便是在軍營中見慣了人的雲瓊也沒想到。
他想起孟安珊懸身而起,斬斷艾棠連發的三支箭的模樣,身法靈巧,手起刀落毫不猶豫,是就算和欽元冬打起來,也能走出一兩百招的不凡身手。
他居然從前,從未發現過這個人有這樣的身手。
她苦苦隐藏這麼久,為什麼在這麼重要的時刻暴露出來,真的隻是為了替白若松擋下三支箭嗎?
懷裡的人終于擡起頭來,雲瓊看見她微紅的眼眶和鼻尖,像是哭過了,又像是被夜風吹的。“好了。”她的聲音啞啞的,又透着一股堅定,“我們進去吧。”
雲瓊一踏進鋪子,那股子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就明顯起來,從小門穿進後院以後,更是撲面而來的濃重,廊柱和牆壁上都有幹涸的血漬,已經氧化變黑,呈現一種枯朽的感覺。
楊卿君帶來的人和欽元春一塊,正在收斂院子裡四散的屍體,把他們聚集在一塊。
白若松看見一個挎着刀的女人在擡起一具仰躺在台階上的屍體的時候,低頭抽泣了一聲。那屍體全身完整,隻有脖子上一道血痕,割開了整個喉管,青色的領子被染成了半截黑,欽元春彎下腰去仔細查看着傷口。
“能治嗎?”白若松聽見燭火閃動的屋子傳來楊卿君的聲音。
柳從鶴久久沉默着,沉默到白若松感覺自己的心髒被一隻手攥了起來,讓她感到窒息。
她無法流暢地喘氣,心跳也慢了下來,可每一下鼓動,都像是一隻錘子在敲打她的胸腔,給她帶來心悸的痛楚,手腳也跟着一陣陣發軟,沒有辦法很好地控制如果不是此刻被雲瓊抱着,她可能已經因為脫力而跪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