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低頭去看阿樂,卻被柳從鶴捏着下巴強行擡起了頭。
“我現在心情不大好。”他冷笑,“你要不想一輩子帶着這個易容,最好乖乖按我說的做。”
白若松多次受柳從鶴恩惠,也不敢反駁什麼,乖乖擡着頭,任由他浸濕了帕子往自己臉上一拍,一股巨苦無比的味道頓時充斥了鼻腔,讓白若松開始生理性地流淚。
她下意識屏息,聽到不遠處的楊卿君恹恹開口:“行了,現在可以和我說說,到底是誰給了你密室的鑰匙了嗎。”
他這句話雖然是問句的形式,卻沒有帶着詢問的語氣,相當于一句不可抗拒的陳述句。
小狼崽子在喘息了片刻後,終于開了口:“我不知道她是誰。”
四周一片寂靜,白若松聽見楊卿君冷笑了一聲,緩緩道:“既然這樣,我就隻能問問你的弟弟了。”
白若松下意識捂緊了阿樂的耳朵。
“等下,等下!”小狼崽子終于急了,忙道,“我沒說謊,那個人蒙着臉,我看不清她是誰,隻知道是個女人!”
柳從鶴揭開敷面的濕布,手中也不知道拿了什麼東西開始在白若松的臉上刮,白若松覺得藥水嗆人,睜不開眼睛,隻能感覺到接觸皮膚的工具一片冰冷。
“你連人都不知道是誰,就替别人頂罪?”楊卿君的聲音沉了下來,“真當我是傻的嗎?!”
“那女人給了我銀子。”小狼崽子說,“很多銀子。”
楊卿君嗤笑:“你知道你頂罪,不一定能活着從我手底下走出去嗎,居然還要銀子?有命掙,沒命花。”
“我知道,我知道的。”小狼崽子沉默半晌,輕聲道,“隻是我這樣的人,活着走出紅樓也派不上什麼用場,用我的命來換些銀子,起碼我弟弟可以活下去。”
楊卿君沉默了。
白若松知道他其實不是一個心狠的人,要不然當初也不會救下和他毫無關系的羽新。
崔道娘可能誤會楊卿君救羽新是為了讓他給自己賣命的,可白若松是知道的,即便沒有羽新,他也有本事讓别的人去替他辦事,其實根本用不着救羽新這麼個什麼都不會的人,還得費心思從頭開始調|教。
“可以了。”柳從鶴最後用清水抹了一把白若松的臉,道,“睜開眼吧。”
白若松一睜眼,先被房間内刺眼的燭光晃了一下眼睛。
窗外的天空已經暗了下去,漕運的侍從們不用吩咐也十分盡責,給楊卿君用的都是最好,最明亮的河陽花蠟燭,還散發着一點令人舒心的氣味。
月芙手中捧着一盞金蓮底座的燭台,靜靜站在楊卿君的側邊,燭光躍動在楊卿君的側臉上,襯得他面如冠玉,一雙狹長的眼睛裡有光芒明滅。
他并沒有再繼續計較小狼崽子為什麼頂罪的這個問題,轉而問道:“那女人除了覆面以外,還有什麼特點?”
小狼崽子思忖了一會,道:“她笑盈盈的,說話語氣很是輕快。”
白若松低下頭去看阿樂,發現自己就算是卸了易容,阿樂也并沒有露出不認識自己的神色。
她沖他笑了一下,他便也笑了一下。
在他的眼中,好似一個人的臉是無關緊要的,他那雙有些呆滞,卻圓潤異常的眼睛,仿佛能透過表象看到一個人的靈魂。
“還有呢,再想想。”楊卿君不耐道。
小狼崽子這次沉默得比較久,白若松伸手将阿樂額頭的碎發拂到他的耳後,捏了捏他圓嘟嘟的小臉頰,随後聽見小狼崽子開口。
“她手上好像戴着一串手串。”她肯定道,“是紅色的,格外鮮豔。”
白若松的手指僵在了原地。
她緩慢擡頭,第一反應是看向了楊卿君,卻發現楊卿君正臉色難看地盯着自己身旁的柳從鶴。
“從鶴。”楊卿君的聲音居然有些啞,他問,“易玄靜呢?”
柳從鶴并不知曉發生了什麼,正在收拾自己的藥箱,聽見楊卿君的聲音有異,眉心微蹙着擡起頭來道:“不是在你的鋪子裡頭嗎?”
他大概誤會了什麼,解釋道:“她如今的身體不宜移動,醒來之前都最好放在原地,你的侍從看着的。”
白若松看見楊卿君的瞳孔縮了一下,撫着扶手的手背上瞬間青筋暴起,知道自己心裡頭早就已經猜到,卻因為不願意相信而自欺欺人的東西成為了現實。
“空枝!”他猛地起身,“先去鋪子裡,一定要保下易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