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進。”白若松立刻順着女人的話道,“可是這位……”
她可憐兮兮地看了一眼艾棠:“為難我家娘子,說我家娘子是來惹事的潑皮無賴,不讓進呢。”
“什?”艾棠驚呆了,“我什麼時候說你們是潑皮無賴了?”
“明明您剛剛親口說的啊。”白若松越說越小聲了,“說我家娘子是來生事的,可不就暗指我家娘子是潑皮無賴嗎?我家娘子雖不是什麼書香門第出生,可在家鄉也是富甲一方,讀過兩年書的。都說士農工商,商人最賤,可沒想到同樣行商的紅樓,也是這般看人下菜碟。”
遂州别的不多,商人最多,大街上随便扔下一塊磚頭,都能砸死三個行商的。
你在玉京裡頭瞧不起商人,商人不敢在天子腳下有什麼意見,可是在遂州敢發表這樣的言論,無疑是惹了衆怒。
“我作證。”就站在白若松和易甯身後的某個矮個子女人立即義憤填膺道,“這位娘子帶着自己的女侍,按規矩遞交請帖,卻被這人無緣無故刁難,說她們是來生事的!”
登時,起碼有幾十道憤怒的視線投向了艾棠。
那些原本要從别的門栅口子進紅樓的客人們也停下腳步看熱鬧,人來人往準備下元節的大街上,靠近紅樓的商販們生意也不做了,怒氣沖沖地聚攏上來。
解決矛盾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矛盾擴散,因為即便是素不相識的人,也是會因為利益而同仇敵忾的。
前邊的車子堵了你一個人的道,你勢單力薄,罵罵咧咧人家也根本不在乎。可如果你也把車子一頂,讓後邊所有的人都通不過,那前面的人就會變成衆矢之的,被憤怒的人群包圍。
門口那個檢查請帖的女人并不知曉艾棠任務是要将前來鬧事的人攔在門口,見狀已經有些慫了,扯着艾棠的袖子,示意她适可而止。
艾棠一甩袖子,甩開了女人扯自己的手,梗着脖子道:“我是說過生事,但我從未說過潑皮無賴這樣的話!”
她在自證。
白若松心裡冷笑。
一個人,一旦陷入自證的陷阱,那她哪怕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艾棠也許有些能耐,要不然也不會被派到青東寨。
可按她的身份,在青東寨不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是個不會被為難的角色,絕對沒有經曆過這樣千夫所指,百口莫辯的情況。
“既然不是潑皮無賴生事,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有規矩有氣度的讀書人才是會生事的不成?!”白若松厲聲道。
這下輻射範圍又廣了許多,原本那些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人,突然發現自己也被圈了進去。
“你!”艾棠惱羞成怒,“你們明明……”
哦,她要說了。
白若松勾起嘴角,感覺有一股潮濕陰暗的惡意在内心盤桓。
杜承禮沒有自己的孩子,明明可以再娶,亦或是納侍,為什麼要讓紅樓給自己安排一個外室?
就是因為紅樓最大的優點,就是嘴嚴。
誰來過紅樓,誰從紅樓裡頭帶走過人,誰讓紅樓裡頭的公子生過孩子,那都是秘密。
興許有些認識的官員會在紅樓裡頭相互遇見,可那時候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也不會多說什麼,隻當不知道。
而紅樓背後最大的掌權人,尚書令佘榮就更是老狐狸了,根本不會把這些捏着的把柄洩露出去。
如果艾棠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點破易甯刑部司郎中的身份,那就意味着紅樓不再替大家保守秘密,官員們也不會信任紅樓,紅樓就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艾棠指着易甯的手在顫抖:“她明明就是刑……”
“住口!”男人一聲暴喝,打斷了艾棠未曾出口的話。
他匆匆而出,正是那日給身為“從竹公子”的羽新行了方便,沒有懲罰那位給白若松肩膀上摁了個大手印的千秋小公子的阿翁。
“孔翁。”門口的護衛們紛紛對着男人行禮。
白若松咬緊了下唇,為沒有在這裡就解決掉這個殺了李逸的女人而感到不甘心。
“艾娘。”孔翁站定在三步開外,看向艾棠的目光有些涼,“你退下。”
艾棠面色一下慘白無比,身形都晃了幾下,險些沒有站穩。
“我。”她垂死掙紮道,“我奉鐘爹爹的命令,在此……”
“鐘爹爹有令!”孔翁目帶警告,厲聲道,“讓你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