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甯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看見白若松那張臉的時候明顯愣住了。
她很少露出這樣明顯的驚訝的神情,白若松猜測,是因為自己這張經過柳從鶴改裝的臉,有些像楊卿君。
很快,易甯發散的視線注意到了一旁的雲瓊和月芙,立刻就明白了這張臉底下是人是白若松,居然暗含惱怒地猛轉過頭去。
她從來沒有這麼失态過,至少白若松沒見過。
盡管白若松明白,自己不該去探查易甯的私人生活,但還是忍不住在這一刻去想象,到底是什麼事情,才會讓兩個本來想愛的人,如此漸行漸遠,水火不容?
她和……她和雲瓊,會不會也有這樣的一天?
畢竟白若松瞞着雲瓊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她根本不敢往下細想。
“大人。”月芙倒是和易甯很客氣,還對着她行禮。
易甯調整了自己的心态,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冊子,站起身來,道:“差不多了,走吧。”
她走出房間,站定到白若松面前,對着雲瓊執禮道:“還要麻煩将軍在那頭穩定荟商的情況,無比要保證我們的安全。”
雲瓊颔首,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若松,鄭重道:“自然。”
為了保險起見,三人在院子裡就分開了,白若松跟着易甯先行出門。
因為下元節的緣故,好幾天開始,街上衆人就開始準備起來了。
正月十五上元節,天官賜福、七月十五中元節,地官赦罪、十月十五下元節,水官解厄。
盡管每個節日,人們都會慶祝,但是對于江海彙聚地的遂州來說,十月十五的下元節顯然是最隆重,也是最需要慶祝的一個節日。
白若松客棧所在的這條街偏向港口,還隻有一些商販,等過了幾個彎,走到紅樓所在的那條街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巨大的燈樓。
燈樓高兩層半,其中最下頭半層是一朵巨大的蓮花座,層層疊疊舒展開的花瓣暈染着漸變的粉藕色,栩栩如生,而蓮花座上頭則聳立着兩層高的樓閣,巍然挺立,飛檐翹角。
盡管還是白天,燈樓沒有點燈,但是已經十分壯觀,看得白若松這個沒見識的人眼睛都直了。
“跟上。”前方的易甯沉聲。
白若松一個恍然,收回視線,快步跟上了易甯。
除了那個巨大的,作為主心骨的燈樓以外,列表兩側還架起了許多被塗成鮮紅色的架子,有些已經挂了花燈,有些還空空蕩蕩,白若松看見有個一身腱子肉的女人正扒着梯子往上挂燈籠。
這女人實在是太過狂放,幹活幹得熱火朝天,完全沒穿上衣,白若松隻瞄了一眼,就緊急收回自己的目光,不敢再看。
要命,她還是感覺自己不太習慣這個世界。
易甯在前,領着她一路來到紅樓跟前。
青天白日,所謂的花魁選舉居然已經開始了,各處飛檐下都挂滿了豔紅色的燈籠,彩幡在空中獵獵舞動,内裡有此起彼伏的靡靡之音,門口則人滿為患。
白若松上次到來的時候,紅樓門口還是青澀的小少年在攬客。
比起紅樓需要攬客,她更覺得這是給年紀小的少年們的異種曆練,因為此刻,塗成朱紅色的十幾個連門栅敞開了三對,由粗壯的護衛伫立兩側,氣勢洶洶查詢着每個出入的人。而那些千裡迢迢趕來的客人不僅沒有惱怒,反而還十分配合,看着是已經習慣了。
也是。
白若松想,紅樓名頭這麼盛,杜承禮都說是玉京起碼三分之一的官員都來過這裡,确實不像是缺客的樣子。
易甯和白若松排在人群後頭,随着一點一點往前挪動,一炷香的功夫才來到門檻前。
易甯從懷中掏出一封白若松沒見過的東西,遞給了守門的護衛,護衛翻開帖子,上下掃了幾眼,剛想還給易甯,一隻手卻搭上了她的肩膀。
“等等。”女人清朗的聲音響起,她看着低垂着頭顱,想減少存在感的白若松的頭頂,蹙起了眉毛,道,“這是誰?”
聽到女人的聲音的時候,白若松就感覺自己的心髒開始瘋狂地跳動起來。
咚咚……咚咚……
幾乎就要沖破胸膛而出。
她努力壓抑着自己的喘息,連肩膀也不敢動,渾身都僵硬得厲害。
易甯沉聲回道:“這是我的女侍,紅樓有規矩不準帶侍從?”
“倒是沒有這個規矩,不過……”女人頓了頓,朝着白若松道,“你擡起頭來。”
白若松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緊緊咬着牙關,才克制住了身體的顫抖,緩緩地擡起了頭,看着這個隻有幾面之緣,卻令白若松刻骨銘心的女人。
是她,是她,是她,是那個守門人。
就是她殺了李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