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哪裡敢說實話啊,就隻能支支吾吾地敷衍過去。
雖然沈佳佳遲早會發現自己被崔道娘喜歡上的事實,但這個黴頭肯定不能讓她去觸。
送到門口,沈佳佳伸手推開門栅,卻不往裡進。
“夭夭。”她像一朵蔫了的花,低垂着腦袋,小聲問道,“那個冰塊臉,她,她這次真的會死嗎?”
沈佳佳雖然憎惡分明到,有時候會讓人感覺她讨厭一個人讨厭得很莫名其妙,但是說到底,她并不壞,隻是一個心腸柔軟的普通人罷了。
白若松思忖良久,還是決定對她實話實說道:“不清楚,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你,你不是和那個冰塊臉關系很好嘛,那個楊公子說你是她的弟子啊什麼的,你就這樣看着她去送死,不阻止一下嗎?”
白若松當然不希望易甯真的去死。
可以說,易甯是傅容安校尉去世後,唯一一個給白若松一種“母親”一般感受的存在,盡管她并不算是溫柔那一挂的,二人的相處中,勾心鬥角與針尖對麥芒的時刻,要比溫情的時刻多多了。
等下,好像根本就沒有溫情的時刻?
盡管,盡管如此吧,白若松還是覺得自己是比誰都不希望易甯去死的那一個。
隻是……
“大人有大人自己的想法。”白若松道,“在此之前,她已經思考了足夠多的時間,卻仍然覺得那是她為之犧牲生命,都值得去做的事情。”
“我沒有資格,也不應該去阻止她。”
沈佳佳看着白若松。
她微張着嘴唇,用一種驚愕又駭然,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白若松一樣的眼神盯了她許久,又再度垂下頭去,留給白若松一個漆黑的頭頂。
她嗫嚅着說了什麼,可是聲音太小,輕如蚊蚋,白若松并沒有聽清,便問道:“你說什麼?”
“我,我是說!”沈佳佳繃緊了自己的肩膀,喘息了幾下,半晌才繼續道,“我是說,你那個時候,那個時候跳下去,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嗎?”
白若松有些詫異沈佳佳會這麼問,她撫着自己的下巴,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後,誠實道:“老實說,我那個時候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思考這件事,隻是慌忙中做出了一個選擇。”
“那現在呢?”沈佳佳追問,“你現在不是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嗎,你現在思考了以後,還是會選擇跳下去嗎?”
有時候,人們的提問,其實是一個帶有目的性的試探。
比如說在對話框裡,小心翼翼地打出“在嗎?”這兩個字的時候,就是一種帶着目的性的試探。
當你回答“在”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也無法給出一個體面又不失禮貌的理由,用于拒絕對方不合理的要求了。
沈佳佳為什麼要這樣問,又想要得到一個怎樣的答案呢?
白若松看着她這個身體微微顫抖着的,單薄的肩膀,給出了一個肯定的回答。
“是的。”她說,“那個時候,即便是有人阻止了我,我也是會選擇跳下去的。”
沈佳佳的肩膀停止了顫抖。
她興許是微微舒了口氣,白若松不确定,但是确實看到了她緊繃的肩膀漸漸放松下來,往下耷拉的樣子。
“我,我進去了。”她擡步跨過門檻,頭也沒擡道,“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白若松颔首道:“好。”
她看見沈佳佳微微擡起頭,嘴唇顫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後終究什麼也沒說,沉默着阖上了門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