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若松沒有給她這個機會,立時高聲呵斥道:“大桓律令,略人或略賣人為奴婢者,絞;略人或略賣人為部曲者,流三千裡;略人或略賣人為夫侍者,徒三年!”
此刻的她昂首挺胸,單手背在身後,眼神淩厲,語氣冷峻,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讓王大娘腦子的角落裡突然意識到了一個事實。
白若松平日裡再是平易近人,本質上還是個官娘子,是他們招惹不起的存在。
“哎呀,不要就不要嗎。”周媒人小嘀咕道,“倒是我的不是了,哪個女人不想要三夫四侍齊人之福啊。”
白若松眉心跳得厲害,冷着臉吓唬道:“這次我隻是提醒你們,下次若是再這樣,我便要上報......”
白若松本來想說上報刑部,但一想到也許二人根本不明白刑部是幹嘛的,語句一轉道:“上報給縣令娘子,讓她帶縣衙來抓你們進大獄!”
一說到進大獄,二人便都不敢再說什麼了。周媒人想伸手把那小公子拉走,但被雲瓊展臂一攔,就把人攔住了。
他像一座山一樣往那裡一站,即便是面無表情,竟也讓周媒人感到一陣恐懼,不敢真的上前去上搶人。
“不勞周媒人了。”白若松道,“這小公子我們自會送回家。”
“那就麻煩白娘子了。”王大娘趕忙上前,陪笑了一番,随後一把把人推着就走。
二人走出狹窄的甬道,王大娘臉上的笑容這才消了下來。
她瞪着周媒人道:“好啊,周壬,你害我!你說那是你外甥,家裡急缺錢,我才帶你們去見的白娘子的,怎麼現在搞成販賣人口了?”
周壬讪讪然:“那是我幹外甥。”
“我呸!”王大娘恨不得一腳踹上去,但是看在他是個男人的份上,還是忍住了,怒罵道,“好女不跟男鬥,這事我便不與你計較了!隻是下次,你别想再讓我給你介紹什麼人!”
說完,她甩着膀子離開了。
周媒人等王大娘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這才冷笑一聲,對着她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他轉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七歪八拐了小半個時辰,走出小道,眼前便是豁然開朗的官道。
這條官道接着延平門,平日大門緊閉,不準進出,因此也見不着什麼人。
隻是此刻,空曠的官道之上,靠邊停着一輛馬車。
馬車是單馬拉着極為普通的青頂車廂,看起來十分樸素,車前站着一位身着粗布短打的仆人。
随着周媒人的走近,那仆人倏地擡眼,目光銳利帶着一絲殺氣,不似尋常人。
她一看見是周媒人,又立即低下頭去,悄悄放松了摁在腰間匕首上的手臂。
周媒人根本沒發覺自己已經在生死邊緣走過了一回。
他步履輕巧地來到了馬車旁邊,對着車廂盈盈一拜,掐着聲音柔柔道:“大人。”
“怎麼樣了?”車廂内,響起女人冷淡的聲音。
周媒人把白若松拒絕說親又把人扣下的過程簡述了一遍,還提到了那看起來就五大三粗的同僚,随後道:“依草民多年看人所見啊,這白娘子不像是個好色的。”
車廂裡頭的女人沉默了一會,道:“你做得不錯,聶一,賞他。”
那立在車廂前穿着粗布短打的女人立時從懷中掏出一個荷包,丢給了周媒人。
車廂裡頭的女人提醒道:“今日之事,隻能爛在肚子裡。”
周媒人扒開那沉甸甸的荷包,見到裡頭銀燦燦的銀子,頓時喜笑顔開:“大人放心,我呀,别的本事沒有,就是嘴特别緊。”
等周媒人拿着荷包喜滋滋走遠之後,車廂裡頭的女人才又接着開口道:“聶一,你說這所謂的‘年紀大,個子高,武藝高強,棱角分明,并且看起來強壯得能一人打死一隻母大蟲’的男人,指的是誰?”
聶一垂首斂目,道:“屬下不敢妄言。”
女人輕笑一聲:“看來你也聽出來她這到底指的是誰了,還真有人會喜歡這麼個醜東西,你說到底是她白若松想攀附撫國将軍府呢,還是她真的眼光異于常人呢?”
聶一沉默。
她想起那個騎在棗紅色大馬上,肌肉虬結,棱角分明的身影,眉頭輕輕一皺,胃中一陣惡心。
“大人。”她開口,“屬下覺得,可能隻是大人挑選的公子姿色太為平平……”
“就是平平,才不會招人警覺。”車廂裡的女人淡淡道,“那可是放在刑部司易甯手底下調教的人,但凡有一點點不對勁,都可能會被她察覺,懈怠不得。”
聶一噤聲。
“罷了,和你說這些,确實太為難你。”女人歎道,“回吧。”
“喏!”
聶一抱拳,内勁一動,整個人輕松躍上了車轅,架着馬車順着官道緩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