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大娘的話,白若松感覺一股驚悚的戰栗感自脊椎骨一直延伸到後腦勺。
她惴惴不安地往後瞧了一眼,才發現雲瓊并未上前,隻是遠遠墜在身後,以至于王大娘他們都沒有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他。
但是白若松打賭,以雲瓊的耳力,他一定是一字不漏都全聽見去了!
好了,相親相到現男友已經被比下去了。
現在她心目中的尴尬排行榜第一名是帶着現男友回家的路上,被鄰居大媽攔着介紹對象。
她往後看的這個動作實在是太顯眼了,王大娘一下就注意到了遠處的雲瓊。
甬道内光線昏暗,雲瓊又是這樣的大身闆,王大娘還還以為是個女人,尴尬道:“哎呀你看,我老眼昏花都沒看見那位娘子。”
說着,她看向白若松,示意道:“那位是......?”
白若松見雲瓊沒有什麼反應,知道他不想暴露身份,便含糊道:“唔,是我一個同僚。”
王大娘便“哦”了一聲,理所應當地以為雲瓊應當也是刑部司的一個小官。
當然,對于她這樣的平民百姓來說,其實是不太理解所謂的品階和官職的。
純粹是因為白若松完全沒有官架子,自稱是打雜的小官,并且還租住在這樣的一個破舊的地方,心裡頭便總覺得她是個不值一提的小職務。
而她對“不值一提的小職務”的認知,就大概是縣令手底下跑腿的打雜小官那種感覺。
然而事實上,縣令分上中下三等,便是帝王腳底下,玉京的上縣令,也不過就是正七品。甚至因為是地方官,便是同等品階,也是要給身為中央官的白若松見禮的。
王大娘便沒有理會遠遠墜着的雲瓊,接着對白若松道:“不知娘子喜歡什麼樣的小公子啊?”
此刻,白若松腦子裡閃過一萬句上輩子在網絡上看見過的,反催婚的發癫金句,但是礙于性格實在是不好意思說出口,最終隻能采用了一個樸素的,可以打敗一切辦法——真誠。
“我喜歡比我年紀大,然後個子比我高,武藝高強,棱角分明,并且看起來強壯得能一人打死一隻母大蟲的。”
王大娘張着嘴巴反應了半天,學着剛剛的白若松,發出了一聲懵逼的:“啊?”
周媒公也許是見慣了,倒是沒有這麼失禮,他尴尬地咳嗽了兩聲,委婉道:“這......打死母大蟲,這世上哪有生得如此孔武有力的男子,莫非娘子有斷袖之癖?”
白若松心想怎麼沒有,他不就在那站着嗎。
但是她這話相當于告白了,白若松臊得不敢回頭去看雲瓊,隻對着面前二人強硬道:“我就是喜歡這樣的男子,有什麼問題嗎?”
王大娘和周媒人面面相觑。
在王大娘的眼神示意下,周媒人側開身子,把身後站着的人拉了出來。
這是一位十分瘦小的小公子,還沒有白若松高,頭發因為營養不良而枯黃分叉。
他垂着頭,緊緊盯着自己絞成一團的手指頭,被周媒人一拉,甚至踉跄了幾步險些站不住。
那周媒人先前還對白若松十分嫌棄,覺租得住在這裡,大概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小官,也沒什麼錢。
可白若松那張臉一出現,先前的嫌棄便丢到犄角旮旯裡去了。
三甲遊街的時候他沒去瞧,聽别人說這狀元娘子貌比潘安,龍章鳳姿之時還十分不屑,如今一看,果真是生得極好,可惜是個小娘子,若是個小公子,不知道該多搶手。
倒是便宜了這窮小子。
“這是我的一個小外甥,今年剛十四。”他谄笑道,“别瞧着如今瘦瘦小小,這屁股可大了,好生養得很!”
說着,還用力拍了拍那小公子的臀部,把那本就看起來膽子極小的小公子吓得一哆嗦,竟是哭了出來。
“哭什麼哭,有這麼年輕貌美的小娘子做妻主不比什麼都強!”周媒人啐了他一口,随後轉過身對白若松道,“娘子不曉得,我這小外甥啊雖然膽小,但勝在聽話會伺候人。便是小娘子不喜歡這樣的,如今房中還沒人便收下當個小侍,也是極好的,隻要三兩銀子。”
白若松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經曆的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也知道自己同這樣的人是講不清道理的,語氣疏離道:“我沒有納侍的想法,請回吧。”
誰知她剛說完,那個剛剛開始就一直垂首不語的小公子居然突然跪了下來。
白若松一時怔愣,被他膝行上前抓住了衣服下擺。
“大人,大人。”那小公子顫抖道,“他根本不是我舅舅啊大人。您買了我吧,您不買我我會被賣去給人當小侍的啊,那人都五十多了我不想去,大人!”
白若松的面色沉了下去。
盡管她一直覺得自己的脾氣十分之好,但在這種時候,心中也冒起了沖天的火氣。
“你先起來。”白若松想把人扶起來,但是又想到二人之間授受不親,隻能朝求助地看向雲瓊。
雲瓊人高腿長,幾步就跨了過來,也不管那小公子願不願意,強行掰着手臂就把人提了起來。
那小公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怔怔然地看着雲瓊,吸了吸鼻子。
“王娘子,周媒人。”得了空的白若松眉頭擰起,冷冷掃視過二人,問道,“你們到底是介紹親事,還是販賣人口?”
王大娘還是第一次被這個又好看又溫柔的小娘子,用這樣冷厲的口吻質問,一時讪讪,想開口說些玩笑話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