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隴州的線索算是徹底斷了,再耗在這裡也沒有任何的意義。
因為害怕劫囚或者滅口之類時間的發生,杜承禮由欽元冬與欽元春兩姐妹親自押解,并且随着大部隊一塊兒回京。
臨行前,杜承禮那個所謂的“女兒”被雲瓊的人找了出來,在刺史府中秘密見了杜承禮最後一面。
這是一個才剛剛十五個月大,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的孩子,由一個面容清秀的男人帶着。
男人的耳朵聽不見,因此也不會說話,且警惕心極重,無論别人怎麼說話怎麼比劃,他都油鹽不進,隻是抱着孩子緊緊盯着周圍的人。
白若松生得好看,且圓潤的小鹿眼眼又黑又亮,一看就人畜無害,成為了唯一可以接近男人的人。
白若松與男人保持了三步的安全距離,嘗試寫字交流和他交流,可男人眼神迷茫,明顯也是不識字的模樣。
白若松歎了口氣,将詢問的眼神投向雲瓊,雲瓊便道:“直接帶過去吧。”
因為男人警惕心太嚴重的問題,雲瓊和易甯沒有跟着,隻有白若松帶着父女二人在沒有任何交代的情況下,去見杜承禮。
杜承禮在交代了所有事情以後,已經恢複了正常進食,不過一兩日的功夫,氣色就好了許多,也有了力氣,至少能夠自行行走,不用别人再架着拖來拖去了。
見到父女二人,杜承禮的情緒十分激動,跌跌撞撞沖上來就要抱小女孩。
她還有些虛弱,并不能把人抱起來,因此隻能自己跪坐在地上,把小小的一個女孩兒摟進懷裡。
男人沒有抗拒杜承禮的接近,但是也不怎麼熱切,仿佛她不是自己女兒的母親,而是一個在街上恰巧遇到的,見過幾面的半生不熟的人。
小女孩倒是很習慣杜承禮,被這麼一抱,咯咯笑着伸出兩隻胖嘟嘟的手臂也環住了對方的脖子,用含糊不清的小奶音喊着:“母七。”
杜承禮泣不成聲,一遍一遍撫着小女孩的後腦勺,老大不小的人,哭得涕淚橫流。
白若松對杜承禮沒有一絲好感,因此也沒心情看母女二人的感人團聚,想着把空間留給三人一會,自己退出了寝房,貼牆站在外頭盯着萬裡無雲的天幕。
沒想到才一小會,那個為杜承禮生下孩子的男人也跟了出來。
他已經明白了自己被帶過來是見杜承禮的,臉上沒了一開始的警惕,但也沒什麼好臉色,看起來很冷漠。
“你不和你的妻主好好叙舊嗎?”白若松問。
她剛說完,随即意識到男人聽不見,剛想做些什麼手勢示意一下,男人就搖了搖頭。
白若松瞪大了眼睛,試探道:“你聽得懂我說話?”
男人又搖頭。
他想了一會,指指自己的耳朵,擺了擺手,又指指自己微張的嘴。
白若松盡量放慢了語速道:“你是說,你聽不到,但是你能讀一點唇語?”
男人這回點了點頭。
好家夥,原來剛剛在外頭啥都不懂的樣子是裝出來的。
不過白若松也不怪他,她想,要是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被莫名其妙的人帶走了,她說不準比男人還會裝呢。
不過既然男人肯交流了,白若松就想趁機套出點消息來。
考慮到自己并不能看懂男人的手語,她采取了一種隻需要點頭或者搖頭,就能回答的問題。
“你是隴州人士嗎?”
男人搖頭。
“那是隔壁萬州?”
男人又搖頭。
大桓一共也就十二個州,白若松耐着性子,由近到遠依次念了一遍。
她運氣好,念到第五個“遂州”的時候,男人輕輕點了點頭。
白若松有些吃驚。
遂州是個大平原,靠海,和隴州中間隔着三個州,并且比隴州要繁榮許多。
白若松想不通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年輕的男人,千裡迢迢過來,給杜承禮這麼個比他大二十多歲的女人生孩子。
況且他對着杜承禮的時候,态度明顯很冷淡,不像是有什麼感情的模樣。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問了一句:“你很愛杜承禮嗎?”
男人眉頭一蹙,眼中閃過一絲厭惡,極快地搖了搖頭。
白若松了然道:“你是被迫的。”
男人難堪地别開頭,牙關緊咬,白若松甚至都能看見他下颌有些顫動的咬肌肌肉。
她想起了新縣那個縣丞的外室,似乎就是從杜承禮這裡帶走的,于是在男人消化完情緒,回過頭來的時候,試探着開口道:“你認識一個,有蠻人血統的男人嗎?從前應當是做過杜承禮的外室,後來被送給了别人。”
男人聽到這話,眉宇間閃過一絲憂慮,點了點頭以後,雙手翻飛比劃了些什麼。
白若松看不懂,隻等猜測道:“你是在問我,他如今怎麼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