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一心想着要找自己妹妹,剛剛根本沒有注意到白若松的模樣,如今被寨主這麼一問,目光掃向白若松,登時就被吓了一大跳。
她抓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水嫩嫩的小公子如今像一具屍體一樣橫躺在地上,長發與稻草散在一處,下巴和衣襟上是大團大團幹涸的黑色血漬。
最可怖的是,“他”的一側臉上,有一個高高腫起的巴掌印子。
二當家當場狠狠罵了句髒話,上前想要把白若松扶起來,可手掌剛一觸碰到白若松的肩膀,她就吃痛一般戰栗起來。
二當家覺得手底下的感覺不大對,像是摸到了什麼腫脹的部分,将那對襟短衣一扯,登時就倒吸了一口氣。
白若松本就生得白,掩藏在衣襟下的皮膚更是細膩如玉,但此刻那凝脂一般得皮膚上卻腫着一道三指粗的紅痕。這紅痕比她面上的更駭人,呈現一種可怖的粉紫色,小山包一般鼓起,将本來就薄的皮膚撐得緊繃到幾乎透明。
作為一個殺人如砍瓜切菜的山匪,二當家看着那道腫痕,居然不敢再上手觸碰,怕那皮膚當着她的面就當場破裂開來。
“寨主,一定是陳二幹的。”
有個女人在一旁信誓旦旦道,白若松眼珠子轉悠過去,認出她是禁閉室的守門人。
寨主眼鋒一瞟她,喉嚨裡發出一聲聲響,示意她繼續說。
守門人得到了寨主的允許,膽子就大了,也不管二當家怎麼瞪自己,當場就把陳二怎麼把她騙走,之前又怎麼多次威脅她進入禁閉室糟蹋要出貨的男子的事情說了一遍。
寨主聽完第一時間并沒有說什麼,蹲在一旁的二當家卻立刻鹌鹑一樣縮了脖子,這讓白若松想起了面對雲瓊的李逸。
“我的寨子,發生了這些事情,為什麼我會不知道?”寨主慢悠悠開口,每個字句中都透着濃重的壓迫力。
“是,是,是因為......”二當家支支吾吾半晌,說不出半句理由來,吓得直往外滲冷汗。
“是因為你包庇胞妹,截斷了消息沒往我這裡傳是吧。要是今天不是你胞妹失蹤,你又遍尋不到,急匆匆求到我這裡來,我怕是現在都不知道這事呢吧。”寨主冷笑,“做得好啊,我這寨主的位置該給你當!”
二當家面色煞白,她本來是一個下蹲的姿勢,哆嗦着膝蓋下壓跪在了地上:“寨主,我......”、
“行了,無論理由是什麼,我都不想聽。”寨主不耐煩地打打斷了她,“帶上男人,我們走。”
守門人歡呼一聲,上前拉着白若松的手就要将人扛起來。
剛一拉,她就感覺了不對勁,咦了一聲:“寨主,這男人胳膊脫臼了。”
“啧,給他裝上。”
守門人手腕一壓,白若松的骨頭就發出了咔哒聲,她腹部肌肉一動,又是吐了一口血出來。
神奇的是,這口血一吐,她反而輕松了許多,剛剛郁結在胸口的東西好似被疏通了,呼吸瞬間變得順暢了起來。
不過她不敢表現出來,還是閉着眼睛裝着氣若遊絲的模樣。
“寨主,他又吐血了,要不要請大夫來治一下啊?”
寨主邁着長腿已經出了禁閉室的門檻,回過頭來暴躁道:“明天就要出貨了,治什麼治,扔去暗室裡,是死是活都是他的命。”
守門人是見識過臉上沒有傷的白若松的,覺得要是死了就是丢了好大一筆錢,但她明白寨主從來都是一個比起聽别人說話,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的人。
寨主看了如今的白若松,心裡已經先入為主覺得二當家在誇大其詞,這根本不是一個多好看的男人,守門人也不想自找沒趣,乖乖閉了嘴照做。
她比其他人都溫柔許多,沒有将白若松當麻袋一樣扛着,而是圈了她的腿彎橫抱了起來,避免觸碰到她受傷最嚴重的胸腹。
一行人走出了禁閉室,沿着走廊匆匆而過,白若松略略轉過頭去,看見那個二當家仍然跪在禁閉室裡,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寨主,陳二怎麼辦啊。”白若松聽見抱着自己的守門人在問。
她趕忙閉上眼睛,裝出一副昏迷的樣子。
“什麼怎麼辦,二十多的人了去哪裡都是她的自由,我又不是她老娘,還能管得到這些?”寨主不屑道。
“那畢竟是二當家唯一的家人。”
二人似乎是拐了一個彎,白若松聽見了寨主的冷哼。
“她很快就不是了。”
“二當家管着山寨一半事呢,就這樣撤了她山寨裡頭恐會生亂。”
寨主側眼看着守門人,語氣不善道:“當初讓你當二當家你不當,非要整個守門的閑職,現在管起寨子裡的事情來了?”
白若松感覺到守門人縮了縮手臂,讪讪道:“哎呀,我這不是偷懶嗎。”
寨主用了一聲更大的冷哼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思考了半晌以後道:“我記得陳大手底下有個說了一口方言的女人。”
守門人“哦”了一聲道:“寨主說的是阿言吧。”
“她來寨子多久了?”
“有三年啦。”
“你覺得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不好說,像是傻愣愣的,又像是裝成傻愣愣的。”
白若松眼皮子一顫,聽見寨主有些帶着惡意地開口道:“那就讓她接管一部分二當家手頭的事情,試試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說着,二人停下了腳步,白若松聽見木門被推開,随後是那個做了寨主的女人吩咐一路跟着自己的,舉着火把照明的侍衛留在原地的聲音。
她連忙把眼睛睜開一條小縫,看見二人單獨入了一間似乎是書房的屋子,裡頭排開好幾個堆滿了書的架子,空氣中有淡淡的油墨香氣。
守門人抱着自己留在原地,而寨主則伸手先關了書房的門,随後大步流星走至一個書架前面。
她背對着白若松,白若松看不見她到底幹了什麼,隻聽咔哒咔哒的機關聲響起,最側邊的架子居然緩緩旋轉開來,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借着書房裡頭微弱的油燈的光芒,白若松分辨出那是一個向下的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