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曾經以為暗室隻是一個隐喻,沒想到這居然是一個形容詞。
曾經縣衙那彎着腰才能入内的陰暗大獄,裡頭還知道要點燈呢,這直通通向下的階梯深處居然一點燈光也沒有,看着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令人毛骨悚然。
白若松趕忙閉上眼睛繼續裝死,那守門人便橫抱着她一點一點往下走,寨主站在暗室的門口,舉着一盞油燈照亮,咋舌道:“扔下去不就行了,還得你親自送下去?”
守門人無奈:“他現在這個樣子,扔下去就直接扔死啦。”
“死了就死了,還缺這麼一個人不成?”
“這個不一樣,這個比較值錢。”
寨主發出了不屑的嗤笑聲,守門人歎了口氣:“說了你也不信。”
“我隻相信我看見的。”
“這就是我不告訴你陳二在幹壞事的原因,要不是今天你自己看見,我說了你也不信吧?”
寨主抿着唇不說話了。
這個黑乎乎的暗道意外地并不深,守門人不過走了二十多步就走到了底部。她伸長手臂拖着白若松,傾斜着緩緩放平在地面上。
白若松綁着機擴的大腿位于外側,守門人在放下人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外側先着地,于是那金屬的機擴碰到石闆地面,發出了清脆的咔哒一聲。
昏暗中,白若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感覺自己胸膛中傳來迅速又響亮的鼓動聲,腹部的肌肉都因為緊張而收縮發抖起來。
“咦?”守門人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咔哒”又是一聲。
這次卻不是白若松身上傳來的,而是來自黑黢黢的暗室深處。
一個清癯的身影緩緩走進了昏暗的油燈燈光中。
這人穿着一條髒污的黃白色袴子,本該綁腿的地方被随意地撕開,短了一大截,露出的枯瘦腳腕上,綁着一截厚重的鐐铐,鎖鍊随着他的的走動而拖拽着,發出咔哒咔哒聲。
男人自腰部以上掩藏在黑暗中,看不清面貌,但守門人還是因為鐐铐一下就認出了他。
“再跑寨主會打斷你的腿的哦。”她笑着,語氣狀似十分溫柔,最後還勸告了一句,“快回去吧。”
男人站在那裡,連一個動靜也沒給,守門人居然也不覺得尴尬,抽回墊在的白若松身下的手臂,聳了聳肩膀,做了個無奈的姿勢,起身離開。
寨主就站在暗室的門口,冷冷看着一切,等守門人沿着台階走出後,伸手扭動機關。
僞裝作書櫃的大門緩緩關上,而那最後一點油燈的暗光,也随之漸漸收攏,形成一條細線,最後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嗒”一聲,暗門徹底關上了,那腳上拷着鐵鍊的男人這才了動了起來,那很重的鐵鍊的拖拽聲漸漸靠近,最後在白若松的身側停了下來,一團陰影自上而下壓近,她屏住了呼吸。
“你沒事吧。”男人聲音嘶啞,卻并不如他剛剛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漠,甚至于溫柔中還帶着淡淡的擔憂。
白若松處于謹慎,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并且做出害怕狀往遠處挪了挪。
“别怕。”男人輕聲道,“這裡都是被青東寨虜來的人。”
黑暗中,他似乎是招了招手,壓着嗓子朝後放大了一點聲音道:“都過來。”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由男人的後方響起,緊接着許多放輕了的腳步聲相互疊加着靠近,黑暗中,一雙雙晶亮的眼睛自不遠處看着白若松,全是明天要出貨的男人們。
看來沒找錯地方。
白若松長長舒了一口氣,用肩膀抵着地面就要坐起身來。
男人聽見動靜,下意識伸手過來扶,手掌剛搭到白若松的手臂處,便聽見女人平靜的聲音響起。
“不用了。”白若松說。
男人僵硬在原地,直到白若松自己忍着肩腹的傷口,喘着氣坐起身來,他才如夢初醒般後退了一步,腿上的鎖鍊發出哐啷一聲。
“你是女人。”他顫聲。
後面那群男人更是齊刷刷退了一步,相互之間竊竊私語起來。
“是女人。”
“怎麼是女人。”
“女人進來做什麼,青東寨也抓女人?”
“是細作,青東寨安排進來的細作。”
眼見着話題往越來越離譜的地方發展起來了,白若松無奈解釋道:“我是朝廷的人。”
衆人靜止了一瞬,随後爆發出更加抵觸又激烈的讨論聲。
“朝廷是壞人。”有男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