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雖然沒有要傷害白若松的意思,但到底不如阿言溫柔,下手十分沒輕沒重,手掌緊緊箍着白若松,幾乎是一路拖着把她帶進了内院一間有人看守的屋子前面。
屋子十分粗陋,黃泥糊的牆壁,隻在高處留了一個拳頭大的洞口透氣,緊閉的舊木門上頭還顫了一條兩指寬的鎖鍊。
白若松盯着那條鐵鍊,心裡頭已經明白程少元手中那份證言确實是真實的,這個山寨不僅燒殺搶掠,還私販人口,鐵器,還有馬匹。
“哪來的男人啊。”守門人奇道,“昨天不是把最後一批都送到暗室裡去了嗎?”
“二當家今天新搶的。”女人不耐煩道,“哪來這麼多問題,還不開門!”
那守門的人抽了抽面頰,似有十分的不滿,到底也不敢在這裡與人争吵起來,取了腰上挂着的鑰匙,轉身打開了鎖頭,抽出纏繞的鎖鍊,一把推開禁閉室的門
外頭的日光照進禁閉室裡,照亮了裡頭的一小塊鋪着桔梗的角落,一股潮濕又腐臭的氣味撲面而來,惹得白若松幹嘔了兩聲。
“這就受不了了?”女人冷笑一聲,手掌在白若松後背上一推。
白若松腳踝有傷,雙臂又被反綁在後,本就有些搖搖晃晃,被這麼一推,瞬間失去了平衡,側着身子直挺挺摔倒在地,揚起一陣細密的塵灰。
她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嗆得咳嗽起來,但又怕别人發現自己是裝啞,緊緊縮着喉管不敢咳出聲音,一時間屋子裡頭隻有她悶悶的噴氣聲。
女人居高臨下,冷冷看着白若松,啟唇道:“關門。”
長方形的天光越縮越小,最後變成了一道縫。
“嘭”一聲,木門被重重阖上,白若松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隻能聽見鎖鍊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咔哒”一聲,是鎖扣扣上的動靜。
白若松蜷縮着身體側躺在地上,聽着女人的腳步漸漸遠去,這才用肩膀頂着地面,腰腹使勁撐着自己坐了起來。
全身的骨頭都痛得在咯吱咯吱響動,但幸運的是,她倒下的時候避開了自己一直脫臼的那一側肩膀,沒有落得一個單手不能動的下場,把自己置身更危險的處境。
白若松閉着眼睛坐在原地好一會,心裡數了一百個數,再睜開時已經能微微視物。
這個所謂的“禁閉室”裡頭什麼都沒有,四面光秃秃的黃泥牆壁凹凸不平,潮濕的泥土地面上隻薄薄鋪了一層稻草,角落裡似乎攤着一塊什麼東西。
白若松靠着腿彎挪動過去,彎下腰剛靠近那塊東西,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直沖天靈蓋。
原來這是一塊帶血的布條,邊緣是松散的纖維,應當是從衣擺上扯下來,臨時當做包紮傷口用的繃帶了。
看來那些被虜來的男人,應當是先被關在這個房間裡,被黑暗和饑餓,甚至有可能還有酷刑,給消磨掉了意志,然後才被帶進暗道的。
但是如今是特殊時間,明日就要出貨了,并沒有太多時間來消磨她。白若松猜測,最晚今天晚上,自己應該就會被帶進暗道。
口中充斥着鐵鏽味,下唇高高腫脹着,麻木了感覺,倒是不感覺怎麼痛,就是有些發熱。膝蓋被那個女人在沙地上拖了一下,火辣辣地,一動就能感覺砂礫在傷口裡頭摩擦。
白若松貼着牆壁,喘息着,後腦勺找了一個黃泥牆的凹陷處,把自己固定在那裡,閉上了眼睛。
不管如何,現在的首要任務是養精蓄銳,晚上還有一場硬仗。
一天一夜都沒睡覺的白若松本就疲累至極,一閉上眼睛,立刻就陷入了沉眠。
“咚”一聲,似乎是鐵質的東西落在了地上,把白若松從一片深淵中拉了出來。
她睜開酸澀的眼睛,猶感到一陣恍惚,覺得自己可能隻是剛閉上眼睛,也可能是睡了好一會了。她不太确定,腦袋沉重得像一塊巨石,脖子幾乎都要支撐不住。
鎖鍊卡哒哒哒地碰撞着,有人推開了那老舊的門闆,橙紅色的天光一下透了進來。
白若松被光耀得眼睛生疼,側着臉躲避着眨巴了好幾下眼睛,才終于漸漸适應了過來。
原來外邊已經是傍晚了,晚霞漫天。
一個身形細長的女人半佝偻着身體,背光站在門口。
白若松靠着牆壁睡了大半天,反綁的手臂都變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又腫又麻,隻要稍微動一動,都像是有螞蟻在沿着啃食血肉。
她吸了口涼氣,一邊不動聲色地緩緩活動着手臂,一邊盯着那個女人。
因為背光,白若松一時看不清這人到底是誰,直到她開口。
“其他進來禁閉室的男人要麼哭哭啼啼,要麼大聲咒罵,你卻還能睡覺。”女人勾唇譏諷,“看來心态不錯啊。”
白若松聽着這個嗓音,心情沉了下去。
是剛剛那個拽她頭發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