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她說,“我一定會回來取的。”
說完,她毫不留戀地轉身,跑回李逸的身邊,裙裾在一瞬展開如層疊的牡丹花,最後歸于平靜。
她理了理飄亂的帷幕,對李逸道:“走吧。”
二人相挾着走下樓梯,無所事事的跑堂還以為這唯一的客人有什麼吩咐呢,笑着湊上來詢問,李逸隻淡淡道:“我夫郎想去集市逛逛而已。”
“哎呦。”那跑堂小二的眼珠子忍不住往白若松身上瞟了兩眼,善意提醒李逸道,“客人要是聽我一句勸,還是就在這茶樓坐坐算了,咱們這裡啊,不大安全,特别是對年輕貌美的小公子來說。”
“這......”李逸裝作為難地看向白若松的方向。
白若松不能開口說話,她聲音一聽就是個女子,隻能從喉嚨裡發出一不聲不滿地冷哼,摔下李逸扶着她的手,一個人拔腿就往外走。
“抱歉,我夫郎被我慣得,脾氣有些大。”李逸對着跑堂小二歉意一笑,随後跟上了白若松,口中假模假樣道,“郎君莫要生氣,不就是逛街嘛,為妻一定陪着。”
那跑堂小二站在店裡頭,瞧着這遠去的一對璧人,狀似可惜地搖了搖頭。
另一邊的白若松聽着李逸嘴裡那不重複的谄媚之言,抿着唇憋笑憋得有些難受,壓低嗓門輕聲問道:“裝得還挺像的,黃銳教你的?”
李逸撇嘴,不滿道:“我也是成了親的人了,怎麼就非得她黃銳教才會哄夫郎?”
白若松是知道李逸成親這事的,但沒想到過鋼鐵直女的李逸居然也這麼會哄男人,還以為她隻會天天在家把自己的夫郎氣得嗷嗷叫呢。
微妙地沉默了一會以後,還是忍不住懷疑道:“真會?”
“本來是不會的。”李逸頓了頓,秉持着對好友的掏心掏肺,她誠實道,“被趕出家門次數多了,也就會了。”
這就是所謂的人被逼急了就什麼都會了。
白若松笑得渾身發抖,被李逸警告似地捏了捏手臂。
二人錦衣華服地走在清冷的集市上,一下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店主們在這藍田縣的集市裡頭開店,别說是賺錢,就是維持本錢都很困難,乍見這種外鄉來的冤大頭,就如同饑餓的狼群見到了肥羊,那是體面和矜持都不顧,捧着自家的東西就沖過來塞到李逸的鼻子底下,招呼着李逸為自家夫郎買一點。
李逸常年鎮守北疆,那地方又貧窮又荒涼,百姓們為了生存,大多養成了野蠻的性子,她便也習慣了應付這樣混亂的場面,将白若松護在身側,不緊不慢道:“大家不要吵,不要鬧,要是吓到了在下的夫郎,那在下就隻能打道回府了。”
一威脅說要走,店主們立刻就不敢說話了,就算有人嘀嘀咕咕似乎不滿地在嘟囔啥,也被旁邊的人捅了一肘子閉嘴了。
見失态平息,李逸回過神來繼續托着白若松的手,溫柔道:“好了,郎君,你看看,最近府裡可還缺些什麼?”
白若松忍住了身體下意識的哆嗦,卻忍不住胳膊上密密麻麻泛起的雞皮疙瘩。
面前那些擠在一起的人有的手裡抱着布匹,有的托着裝着首飾的木質盒子,還有的舉着胭脂水粉的瓶子,努力往白若松跟前湊。
白若松挺胸擡頭,努力維持一個高傲的姿态,舉着蔥白的手指随意指了指那個裝着首飾的盒子。
首飾鋪子的店主立刻喜笑顔開,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把周圍的人擠開,給白若松騰出了一條通往自己首飾鋪子的路,擦着額頭上的汗禮道:“郎君請,快請!”
白若松搭着李逸的手臂,慢悠悠跟着店主進了首飾鋪子,參觀了一圈,有些興緻缺缺。
畢竟是個小縣,東西也比較粗糙,和玉京的根本沒法比。
李逸倒是看得挺高興的,甚至還看中了一個金臂钏,招呼着白若松去看。
“把這個買給我夫郎當禮物。”李逸笑着說。
這是一個巨大的,笨重的,看起來就像是白若松上輩子在小商品市場裡會看見的那種寬頭箍一樣的金臂钏,分量很足,她都懷疑如果是瘦弱一些的人戴上,手臂會被壓折。
李逸的審美還是這樣可怕,可怕得白若松不忍再多看一眼。
她眼見李逸要掏出自己的錢袋子,還是忍不住壓低了嗓音在她耳邊輕聲問:“你确定你夫郎會喜歡嗎?”
李逸瞥白若松一眼,肯定道:“我買的,我夫郎都喜歡。”
白若松噤聲,開始心裡為那位自己從未見過的,李逸的夫郎默哀。
店主還真沒見過李逸這樣的冤大頭,笑嘻嘻接了銀子,用繡花的帕子仔仔細細包好那個金臂钏,遞給了李逸。
李逸結過東西,剛塞進懷裡,就聽遠處有馬蹄得得而來。
來的不止一個,可能有三五個,馬蹄聲相互錯亂着。
那店主本來笑着的臉色立刻垮了下來,兩股戰戰,連店裡的東西都不要了,甩開腳丫子就往裡間跑,邊跑還邊好心地回頭對着白若松和李逸喊道:“山匪來了,快跑啊!”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伴随着馬匹的一聲嘶鳴,有人勒馬停在了店門外邊,李逸下意識罵了一句髒話。
那幾個人長腿一跨下了馬,為首之人率先踏進店門裡頭,強盜一般踹了一腳半掩的門栅,門栅裝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落下簌簌塵灰。
“哎呦,哪裡來的貌美小公子啊。”那人笑道。
離得近了,即便是隔着半透的帷幕,白若松也看清了那幾人的模樣,終于明白了李逸剛剛為什麼要罵髒話。
因為那為首之人身後跟着的,赫然正是面無表情的黃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