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雲瓊說的是她手裡的粥,趕忙低着頭遞了過去。
雖然不知道雲瓊現在的身體恢複得如何了,但是很顯然,他并沒有虛弱到真的需要白若松喂粥的地方,這讓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稍稍有些遺憾。
她低頭站在那裡,聽着雲瓊喝粥的同時,調羹碰到碗壁發出的清脆聲響,正糾結着扯着自己的下擺的時候,便冷不防聽見雲瓊開口問她道:“你看到了嗎?”
白若松隻當雲瓊問的是,她有沒有看到過他的身體,臉上爆紅一片,頭越來越低,差點就要埋到地底下去了。
她不敢撒謊,隻得喏喏道:“看到了......”
随即她又意識到自己這樣,很像一個不負責任的渣女,立刻暴起喊道:“雖,雖然此舉是為了救将軍性命,不得已而為之,但終究還是有損将軍名節,如果将軍願意的話,我......我願意......負責的......”
她越說越小聲,也越說越不确定。
白若松啊白若松,你想負責,你想過人家願意讓你負責了嗎!都已經明确拒絕過你了,都已經說過這輩子沒想過嫁人了,你這樣說好像以名節相要挾,逼迫人家一定要嫁給你一樣!你不惡心嗎!
她在心裡默默唾棄了自己一口,随即又小聲解釋道:“我沒有逼迫将軍的意思,若是将軍當真......當真厭惡于我,今日之事我也決計不會往外說出半分的!”
聽她這麼說,雲瓊已經差不多明白柳從鶴說的是真的,她當真半分都不知曉自己腹部的傷勢。
像是長長的擔子被從肩上卸下來,雲瓊閉着眼睛向後靠,讓自己的後腦勺也可以靠在牆壁上,喉結滾動了一下,忽然道:“你怎麼證明?”
白若松“啊?”了一聲。她擡頭看着雲瓊閉着眼睛緊靠牆壁的樣子,以為他是想讓自己證明自己不會将今日之事說出去,想了想,學着電視劇裡的場景三指并攏,剛要朝天發毒誓,便看見雲瓊也睜開眼睛朝着自己望過來。
他那淺淡的,貓一樣的瞳孔在此刻變得極深一點,甚至都有些滲人。
“你說過,你心悅于我,怎麼證明?”
說着,他一手放下調羹,居然開始撕扯自己胸前的繃帶,把白若松吓一跳,也顧不上什麼女男大防,趕忙就要上去摁着他的手臂制止他。
“你,你有話好好說啊,我證明就是了,你這是做什麼,傷口會崩開的啊!”
雲瓊的力氣極大,白若松本來覺得憑借自己根本摁不住他,可她隻是把手掌輕輕貼上雲瓊的手臂,便感覺到他一顫,肌肉在瞬間便緊繃了起來,居然真的停下了這個撕扯的動作。
他們二人此刻靠得很近,近到白若松能聽見雲瓊在喘息。
他胸膛起伏,心髒鼓動得很快,咚咚咚的,一聲比一聲大,把白若松也搞得緊張起來,感覺自己胸膛裡的心髒也開始跟着他的節奏跳動。
“她們都厭惡于我可怖的面目和身體,你說你心悅于我,你要怎麼證明?”白若松在那如擂鼓的心跳聲中,聽見了雲瓊沙啞低沉的聲音,居然還帶着一些顫抖的哽咽。
可當白若松訝異地望過去的時候,卻隻能看見他那緊繃着的冷淡的臉。
白若松迷迷糊糊地想着,可能是錯覺吧,雲瓊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哽咽呢。
見白若松不回答,雲瓊手下用力,竟是又是要扯那已經松開的繃帶。
“哎呀,你!”白若松又是要去摁他的手臂,可這次雲瓊卻沒有聽話地停下來。
白若松那點制止的力氣對他來講像是蚍蜉撼大樹,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扯開最上面的一條繃帶,露出他那皮肉翻起的傷口。
“你看我。”他反客為主,抓住了白若松的手腕,帶着她的手掌一把貼上自己的胸口,“你看我這個身體!這個樣子!這些傷口!”
那裡,除了有掉下懸崖時造成的新鮮傷口,還有許多陳年舊傷。那些傷疤一條一條,或長或短,堆疊在他的皮肉上,在白若松的掌心下,形成了有凹凸感的粗糙手感。
白若松一時沒說話。
雲瓊緊緊咬着牙齒,咬到咬肌都有些酸痛,他有些絕望地閉上眼睛,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要這樣做。
她對他好奇,他便展示給她看,
她想看什麼,好奇什麼,他都展示給她看。
看完了,不好奇了,不新鮮了,現在便到了他審判時間。
那根勒在他脖子上的缰繩的另一端,就在白若松的手中,她有權利在此刻選擇拉緊它,判處他死刑。而他隻能閉着眼睛,接受她的審判。
就在此時,一個濕潤而又柔軟的東西,輕輕貼在了自己的胸口,一觸即分。
雲瓊猛地睜開自己的眼睛,剛好看見白若松紅着臉從自己的胸口起身。她似乎有些赧然,眼珠子瞥到一邊去,來回轉悠了好幾下,才總算慢慢定在了雲瓊的臉上。
“我......”她一開口,聲音居然因為緊張而劈叉,頓時臉紅得更厲害了,不得不小小清了一下嗓子,才繼續道,“我,我這樣算是證明了嗎?”
雲瓊原先是準備引頸就戮的。
但是拿手持砍刀的劊子手,高高舉起手中能夠決定他生死的長刀,卻隻是緩緩放下,割斷了綁縛着他的麻繩,笑着告訴他,我判你活着。
雲瓊的瞳色暗了下來,他俯身上前,那隻剛剛還暴力鉗制住白若松手腕的手在她側邊鬓發上試探性地輕輕理了理,似乎在确認她究竟會不會厭惡閃躲。
白若松覺得有些癢,她想轉過頭去相看那隻手,可那隻手卻突然一伸,五指張開覆在了她的後腦勺上,制止了她扭頭的動作。
“你别後悔。”他開口,嗓子啞得更厲害了,像一把砂紙在白若松的耳邊不斷摩擦。
這次,白若松确定自己,在雲瓊的聲音中聽到了那微不可查的顫抖和哽咽。
“啪嗒”一聲,雲瓊手中還沒吃完的粥碗摔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幾瓣。
他一手摁着她的後腦勺,一手抓握在她肩膀上,将她像一個娃娃一樣輕易托近,讓自己的氣息完完全全覆蓋在她的身上,一點一點侵占進她的私人領地,像纏繞在大樹上的藤蔓,無聲無息間慢慢絞緊,深深勒進樹幹之中。
呼吸交纏間,白若松都覺得自己有些缺氧,整個人都迷離起來,像是随着海浪起伏,又像是順着雲霧飄忽。
她不知道怎麼二人突然就進行到這一步了,但她能感覺到自己并不抗拒,于是順應着自己的心意,伸出手臂也纏繞在雲瓊的臂膀之上,讓二人的身體更是貼近一些。
可能隻是一盞茶的功夫,也可能已經過了許久,白若松不太确定。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雲瓊終于放開了她,二人鼻尖相抵,相互平息着混亂的氣息。
白若松看見雲瓊剛剛還慘白幹裂的嘴唇變得紅潤起來,似乎還有些腫,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後知後覺感覺自己的口腔中帶着一些似是蓮子的清甜香氣。
是那碗粥。
白若松想轉過頭去看一眼,确認一下那是不是蓮子粥,可雲瓊的手掌還是牢牢禁锢着她的後腦勺,不允許她轉動一絲一毫。
“有了我,便不能有别人。”
他說話的時候貼近了她一些,白若松幾乎都能感覺到他說話時張張阖阖的嘴唇在自己的唇瓣上遊移,帶着一些靡麗,似夏日落雨打下的赤紅荼蘼。
白若松被他蠱惑,輕輕點了點頭,随後便看見雲瓊輕輕笑了起來。
“好。”
他似虔誠的信徒,在自己的佛祖面前低垂下高傲的頭顱。他緊緊将她擁在自己懷中,耳鬓厮磨間,白若松聽見他開口。
“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