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她開口,氣聲微弱,嗓音沙啞,“在下與......與夫郎不幸墜入此山澗,在下的夫郎受了重傷,還請公子相救于他。”
柳從鶴的目光越過女人望向她身後,看清了那塊木闆上躺着的那個人。雖然這個人身形高大,肌肉虬結,但作為一個大夫,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這的确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胸膛起伏微弱,快要死了的男人。
柳從鶴半掀着眼皮,看着這個情深義重的女人,冷笑一聲。
“怎麼,我看起來長得很像廟裡慈悲為懷的菩薩麼?你跪我一跪,求我一求,我就得實現你的願望?”
女人沉默良久,對這夾槍帶棍的譏諷之言,她沒有表露處柳從鶴經常從别人的臉上看到的那種,被羞辱以後的憤怒,隻是焦急地伸手往自己腰上摸,解下一個錦囊,雙手捧着舉面前。
“我......我如今遇難,身上隻有這些金銀,隻求公子救我夫郎,日後必定還有重謝。”
柳從鶴面上譏諷的笑容更甚了,他看着女人,并沒有做聲。
他神醫的名頭頗盛,即便是隐居在這荒無人煙的半山腰上,也常常有人舔着臉來拜訪,這些人或帶着成箱的金銀珠寶绫羅綢緞,或帶着有價無市的古玩字畫,或許他田地屋舍,或許他烏紗加頂,他也從來沒有看過一眼。
他什麼都不缺,所以也不會被這些東西所打動。
女人見他這般模樣,抿着唇更是慌亂,雙手放下裝着銀錢的錦囊就往胸口伸,從裡面開始丁玲桄榔往外掏東西。
有早就已經沒用的火石,沒有塞子的空瓷瓶,一個破布纏着的雙刃匕首,還有一個用絹帕嚴嚴實實裹着的什麼東西,大約能看出來是上方下尖的形狀。
柳從鶴看着那個東西,越看越不妙,可還是警惕着沒有上前查看,隻是冷聲道:“那是什麼,打開它。”
女人沒能打開這個絹帕。
她跪坐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努力抗争着湧上頭顱的暈眩感,眼睫顫抖着睜閉好幾下,最終身子一歪,委頓在地,手上捧着的絹布包啪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漏出了裡頭東西的一角,閃着亮蹭蹭的黃銅色。
柳從鶴沉着臉往前幾步,他保持着警惕沒有用手去碰,用腳尖一挑,挑開了剩餘的絹帕,讓裡頭的東西完完全暴露了出來,正是一塊五棱形的黃銅制令牌,正面以端端正正的楷書陽刻着一個“荟”字。
他頓了頓,最終還是伸手把令牌撿起來扭手一翻,果然看見了令牌背面,右下角那小小的刻痕。
柳從鶴看了一眼女人,洩憤一樣踹飛了那塊絹布,緊接着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号彈,用打火石點燃引線,高高舉起。
信号彈高高飛起,發出尖銳的鳴镝一般的聲響,最終在半空中爆裂開來,行程一個小小的濃煙團。
他冷着臉站在原地等了一會,不消一刻鐘,溪流中就出現了一艘小舟,船頭站着的女人穿着一身利索的短打,手持長長撐杆,逆着湍急的水流卻也面不改色。她将小舟停靠在靠近柳從鶴的岸邊,一個縱越跳下船來,行至柳從鶴面前,單膝跪地,垂眸斂目禮道:“公子。”
“那個。”柳從鶴一昂下巴,指了指躺在木闆上的男人,随後又用腳尖輕踹倒在自己腳邊的女人,“還有這個。”
他不耐地咂舌,不情不願道:“都帶回去!”
那女人沒問緣由,立刻就站起身來,一隻手像扛麻袋一樣扛起白若松,另一隻手拽着木闆上的藤蔓,把二人都帶上了小船,又回過頭來想幫柳從鶴提背簍,被他一瞪,縮回了自己已經伸出來的手。
“去藥廬!”柳從鶴跳上了船,命令道。
女人道了一句“喏”,将長長的撐杆往水中一戳,撐着小舟順着溪流而下。
等靠了岸,女人又重施故技一樣,一手一個,扛着拖着兩個人,跟着柳從鶴爬了半個時辰的山路,待天都快黑完了,才到達了半山腰的藥廬,聽柳從鶴指揮把人分别放到了兩個屋子裡頭。
她全程都很輕松,絲毫沒有帶着兩個人的負重的那種感覺,面上汗都沒流一滴。
柳從鶴看着人就惱火,把人趕出了藥廬,剛要關上門,就聽見女人低沉而恭敬地開口道:“公子,主子一直在等你回去。”
柳從鶴關門的手一頓,他透過窄窄的門縫看着女人面無表情的臉,有些惡劣地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你回去跟她複明,就說......”他頓了頓,面上笑意更甚,“說等她哪天死了,我立刻就回去。”
“啪”一聲重響,大門在女人的面前被甩上了,隻剩門上的鐵環還在微微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