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天玄宗先找來的,是苦無教的人。
和無論如何也要複興苦無教、為此什麼都能做的那些長老們相比,将無法為宗門帶來任何收益的宋清扶上峰主之位,隻靠着曾經那些基業就敢号稱天下第一宗的天玄宗,能被安插進奸細也不足為奇了吧。
“把他交給我們。”
披着長袍的苦無教長老們說道。
宋禅心把宋杳玖護在身後。
“不行。”
她說道。
她們身後就是懸崖。自從一個時辰前,她和小師弟的藏身之處被找到後,就被一路逼迫到這裡。
苦無教的人道:“現在還不晚,把他交出來。還有時間,我們會找到辦法,在他身上灌注足以擔負起預言的靈力……”
“别放屁了!”
宋禅心握緊手中的本命法器,難得說了句髒話。“現在是讓我送我弟弟去死?!”
其中一位看起來最有話語權的長老擡起手,周圍苦無教的教衆們頓時順從的停止攻擊。
長老道:“那你是想替他死嗎?”
“宋禅心,别怪我們沒提醒你。天玄宗的人還有半刻鐘就會找到這裡。”
“你們能用什麼辦法?”宋禅心冷冷的看着這些人,“比如,像宋清五百年前做過的事情一樣,又在小玖身上施展什麼禁術?”
五百年前,強制化形的禁術讓她的小師弟再也無法修煉,也失去了味覺。
這一次又想讓他失去什麼?
“你們這些人,嘴上說自己是修仙者,實際上做的事卻連魔獸都不如。何況什麼叫替他?這原本就不是師弟的責任。”
長老也不惱,繼續勸她:“怎麼不是?我們會盡全力讓你活下來。苦無教有多少人等着你!反觀那個小子,根本無人在意他是死是活。你隻要把他交出來……”
宋杳玖拉了拉師姐的衣袖:“師姐。”
“宋杳玖。”
宋禅心頭也不回,第一次連名帶姓的喊他。
“你給我閉上嘴。”
宋杳玖也少見的沒有聽從師姐的話,堅持道:“不如就讓我……”
他看到了對面苦無教長老眼中的挑釁。不過倒也不覺得有多受傷。
反正對方說的也是實話。
就算隻從兩人的價值上考慮,比起雖有靈物身份、但其實連修煉都無法做到的他來說,天賦極高、還有大好前程的師姐,留下來更好。
“我去吧,我……”
宋杳玖話還沒說完,宋禅心霍然轉身,用力甩了他一巴掌!
臉頰上火辣辣的疼。
宋杳玖下意識捂住臉,不知所措:“師姐?”
“我讓你閉嘴。”宋禅心道。“我會在意。”
“我在意你是死是活。所以你最好給我活着。”
拖延了這麼久,她終于在禁林邊緣看到了追到這裡來的天玄宗的勢力。
天玄宗的人和苦無教的教衆們起了争執,似乎在質疑為什麼對方會比他們先一步找到這裡。
苦無教的長老最後看了一眼這邊,歎了口氣,帶着手底下的人離開了。
天玄宗的人将懸崖邊的師姐弟包圍住,将宋禅心拉開。
“我會去獻祭……别動他。”宋禅心盯着為首的掌教:“之後是要逐出師門還是怎樣,我管不了。但你們不準動他。”
掌教此行隻為抓回有修為在身的宋禅心,并不在意另一個附帶品。隻無所謂的擺手。
宋禅心深吸一口氣,放開小師弟的手,順從的跟着這些人走。直到看見周圍的弟子突然一臉愕然的看向她身後。
她心口莫名一痛,猛的回過頭。
然後就看見,那些圍在小師弟周圍的人,伸手将小師弟推了下去。
“?!師弟!!”
宋禅心指尖一顫,推開鉗着她的那些人,沖到懸崖邊,隻看見崖底黑漆漆的深淵。
傳聞中隻要掉下去,便有去無回的深淵。
“喂,你這家夥在幹什麼……”
周圍有人在大聲譴責推了人的那位弟子。還有人過來按住她。
各自聲音雜亂的堆積在一起,卻無法進入到宋禅心的腦海裡分毫。
為什麼會有人推師弟下去,她也不在意了。
丹砂沒了,小玖也沒了。
——她是為了什麼,才要當這個該死的救世靈物?
有人在她耳邊不鹹不淡的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天玄宗一定會追究那個弟子的責任。宋禅心,你先跟我們回去……”
“等等,她的狀态好像不對勁……”
“——快讓開!她要自爆了!”
*
師姐被人帶走了。
宋杳玖去抓師姐的衣擺,被周圍的人拉開。
因為是預言中重要的存在,宋禅心周圍圍繞着很多人。
至于傳聞中一無是處的廢物小師弟,則沒有多少人在意。
但不管怎麼說這位好歹也是清宴真人座下的徒弟。還是有人秉着讨好清宴真人的念頭,留了下來,想把他帶回去。
在那幾個人之中,宋杳玖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面孔,對他笑了笑。
那人假意要攙扶他,在其他人都松開手之際,忽然反手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宋杳玖被推下了懸崖。
他睜大眼,隻看見這名素未謀面的師兄的皮囊下,發出了他認識的人的聲音:
“對不住喽,小朋友~”
——是魔尊。
*
在那一刻,宋杳玖的意識忽然恍惚一瞬。
在回過神時,什麼懸崖,禁林,修仙者們,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站在一片黑暗裡。黑暗扭曲了數秒,裂開了一道口子。
宋杳玖隻看了一眼,便覺得頭暈。那道裂口在他腦海裡逐漸變得像是一張笑開的嘴。
是時候了。
“……什麼?”
好像有人在說話。不,不對。這裡根本沒有任何聲音。
是某個存在發出的回響。
你該想起來了。187号。
黑暗——天道,咯咯直笑。
他又被扔了出去。再一次睜開眼,眼前仍能看見易容了的魔尊将他推下懸崖時、臉上戲谑的笑。
以及重新漫延上來的強烈的墜落感。
他……終于要死了嗎?
正當宋杳玖這麼想的時候,懸崖下不管一天中的什麼時候看都透不進任何光亮的深淵,卻接住了他。
就像湖泊接住了從天而降的雨滴一樣。
所有的,曾經屬于‘深淵’的東西,在此刻全部湧了上來。
宋杳玖捂住心口。
“唔……嘔……”
陌生又龐大的靈力在這幅身軀裡流淌。這靈力本應讓主人感到溫暖,現在卻隻讓他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