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後,久到帝皇魯伯特被寂靜領主波爾卡·卡卡目殺死,久到亞德麗芬被毀滅,久到納努克成為「毀滅」星神,這一刻也就變成了納努克記憶中永不磨滅的圖畫。
高高在上的神明墜落在他懷裡,輕聲細語的好似在訴說着愛意,“謝謝你納努克,你沒有抛棄我。”
星臨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拖後腿的存在,但在記憶中,不管什麼時候,納努克做的最堅定的動作就是緊握住他的手。
從不放開。
納努克直視着小妻子,幹澀的喉頭滾動,莫名有些想哭。
他其實想說,如果沒有星臨,他可能已經死在和野狗争食的時候,年幼的他和年幼的小星星能夠相遇,就是上天賜予他的,最幸運的祝福。
他合該一直護着自己曾經的竹馬,如今的愛人,保護他不受風雨侵蝕,不被别人觊觎,這是屬于他的珍寶。
但他隻是啞着嗓子,輕聲應了一句,“嗯。”
然後他捧住那雙纖細脆弱的手,在宛如星光般轉瞬即逝的人的手中印下一個吻,“你是我的妻子,星臨,我們永遠都不會分開,對不對?”
他試圖用誓言綁住心愛的人,似乎這樣,死亡就不能将他們分開。
他像是在詢問虛無缥缈的神明,像是在逼迫自己做出承諾,又好像是在懇求自己心愛的妻子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複。
這一刻的他,也隻是對于妻子被病痛籠罩,感到手足無措的普通青年。
“嗯。”好在,心愛之人也回應了他。
這讓他以為,隻要兩人心意相通,不論什麼樣的挫折都無法拆散他們。
他有手有腳,有體力有頭腦,他可以去做傭兵任務,可以去分揀垃圾,還能去地下拳擊場,隻要能養活星臨,他沒什麼不能做的。
于是,在這裡,在這破敗的廢棄工廠地底,隻有沉寂的湖水知道他的心意。
那就是——
不論如何,不論用何種手段,一定一定要保護好、照顧好自己的妻子星臨。
廢棄工廠到底不算特别安全,周遭黃沙還在無止境的蔓延。
于是他們準備在這裡休息一晚明天清晨再啟程前往更西方。
那邊全是荒蕪的山,不會那麼快被無機生命占領,至少要先将星臨安頓好,他才放心出門。
夜晚很冷,沙漠裡晝夜溫差很大,再加上旁邊還有着冒着寒氣的湖,這讓還處于高熱狀态的星臨感受到忽冷忽熱。
因為是在地下,倒是不用擔心因為生火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因為柴禾有限,火苗很微弱,根本無法抵禦嚴寒。
納努克又添了一把柴,将星臨攬進懷中,在他的臉頰留下一個輕吻,“睡吧,有我看着。”
身前是燒的正旺的火堆,身後是丈夫滾燙的懷抱,星臨不覺得冷了,甚至還有些熱,額上開始滲出細汗。
納努克沉默着給他抹去汗水,又往角落裡面側了側身,讓他不直接面對火堆。
溫度降下去了些,星臨困倦的思維已經無法構成完整的詞句和話語,他的頭一歪,在納努克懷中沉沉睡去。
火光在納努克金色的眼眸裡跳動,跳動着。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兩人挨得極近,在極其安靜的環境下,隻能聽到火芯炸開的微弱聲響,心髒跳動的聲音顯得震耳欲聾,從這個人傳遞給那個人。
咚咚,咚咚,如擂鼓的悶雷。
星臨的氣息微弱,胸腔裡的心髒緩慢跳動着,是病入膏肓的狀态,他的生命力在流失,像一隻瀕死的鳥兒,被納努克緊緊摟住。
納努克沒有辦法從古怪的病魔手中搶回自己的小妻子,他早就知道的,那些永遠不會分開的話語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謊言。
星臨病重,奄奄一息時,中心城裡的醫者,那些踏上豐饒命途的醫者也毫無辦法的時候,他甚至還動過直接向「豐饒」星神祈福的念頭。
但他也知道,一旦得到「豐饒」賜福,星臨或許就不再是星臨,他不敢賭。
除非,去往世界之外,去往更寬廣更開闊的世界之外。
「開拓」的列車将亞德麗芬和星軌連接,星際和平公司也在此處擴張。
或許,他可以去劫持一艘飛船,然後帶着妻子離開這裡,離開讓人哀傷的故鄉。
他看向懷中沉睡的妻子,面容恬靜,嘴角含笑,像是夢見了讓他高興的事。
他就這樣盯着妻子看了一整夜,直到晨光熹微長夜将明,妻子眼睫輕顫,仿佛下一秒就會醒來,他才驚醒。
然後在妻子睜開眼後,在他柔軟的手心裡又印下一個珍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