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琴芷嫣讓路招搖先去休息,而她自己,則佩着萬鈞劍,前去無惡殿物歸原主。
在等待她過來複命的間隙,殿中的兩人各坐一旁,隐隐成對峙之勢。
此二人,無疑是厲塵瀾與袁桀。
其實,礙于五年前路招搖于劍冢身隕一事,這兩人每次見面時都是這樣,話不投機半句多,每次商讨個事情吧,待不了多久就會不自覺地大吵一頓,而後一人獨坐高台默默平心靜氣,另一人滿面怒火拂袖而去。
由于這種情況時常會在無惡殿中上演,所以殿外值守的門徒們,面對這事基本上都已經見怪不怪了。
可這一次,卻有一件讓他們覺得萬分震驚又萬分古怪的事,發生了。
自從一個時辰之前北山主踏進無惡殿後,就再沒出來過!
守門的暗羅衛一個個的都深感駭然。
多稀奇啊,有朝一日居然還能看到他們那位冷面門主和暴脾氣的北山主心平氣和地待在一個屋子裡?而且這麼久了都沒聽見這兩人吵架的聲音,看樣子似乎也沒動過手?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說,真的是因為琴氏姐妹才會如此?
如若是後者還好說,如果是前者,那簡直比門中流傳已久的“門主和南山主經常待在一起他倆之間肯定有貓膩”這種傳聞還要離譜還要邪門啊。
殿内的兩人并不知他們在私底下如何如何編排自己,事實上,二人雖然各坐各位,卻并不與對方交談,隻是時不時望向門口,仿佛都在望眼欲穿地等待着什麼。偶爾對上視線,也是各自冷哼一聲,轉過頭去誰也不看誰。
直到門口有守衛進來通傳了聲:“啟禀門主與北山主,芷嫣姑娘回來了!”
二人這才終于歇了互别苗頭的心思,盡皆期待地望向門口方向。
等終于見着琴芷嫣的身影,厲塵瀾登時從門主寶座站起身來,迅速越過一臉欲言又止的袁桀,面帶喜色地快步上前去迎她。
三兩步走到琴芷嫣跟前,他停下腳步,站在那裡上下打量一番眼前女子,見琴芷嫣果真如她走之前說過的那樣,全須全尾地回來了,提心吊膽了兩日的思緒終于重新歸于平靜。
琴芷嫣淡笑着望向他,看到他眼中似有淚光閃爍,嘴唇翕張着仿佛是想對自己說些什麼,可到底是礙于袁桀在場,最終,她隻見得面前人對自己露出一個欣慰的笑來,飽含心酸地說了句:“你做到了。”
不是那句略顯煽情的“你回來了”,而是“你總算履行了一次諾言,沒有再抛下我一走了之,一去不回了”……
琴芷嫣聽出了他的話中之意,有些無奈地對他笑了笑,回應道:“是,說話算話。”
那廂袁桀被厲塵瀾搶先一步,失了詢問路門主狀況的先機,心中本就不快。而後又看到他倆關系竟如此親密,一時又在心底納起悶來,心說這琴芷嫣既然與他們路門主名為姐妹,想必關系應當不錯,可為何現下看來她與厲塵瀾仿佛也是走得挺近的樣子?
莫非這也是他們路門主複仇的計策之一麼?
美人計?
袁桀随意想了一通,卻仍然說服不了自己輕易放下在看到這兩人相談甚歡時的深深膈應感。他持着手中的青鋼杖,站在那兩人幾步之外的位置,有些不悅地看他們一眼,再一眼。
結果,沒等到那兩人回頭,反而看到了琴芷嫣身後被幾名暗羅衛擡進來的那具棺材。
這一刻,這個痛恨宗門人至深的老者,總算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疾步走到盛放着洛明軒身軀的那具棺材前,目光死死地盯着裡面的人。一瞬間,心中對琴芷嫣的微妙敵意,也直接化作了滿滿的欽佩之意。
好好好,不愧是他們路門主親自調/教出來的人物,琴姑娘當真有出息,竟連洛明軒的屍體都帶回來了!
哼,這個曾害得他們路門主丢了大半條命才險險封印住他的狗屁金仙洛明軒!
袁桀遙想從前跟着路招搖去鳳山誅殺洛明軒的那一日,是何等的慘烈,又是何等的輝煌!他們門主當時才多大,二十出頭的年紀,便以一己之力成功殺掉了已經修成金仙之體的洛明軒!
作為最早追随路招搖的幾名下屬之一,袁桀自然也了解幾分路招搖與洛明軒之間的陳年舊怨。在鄙視那些宗門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的同時,心中也更加為路招搖感到不平。
像洛明軒這種為求保命不惜用美色去欺騙無辜少女感情的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居然也配被世人尊稱一句“金仙”?
金仙,狗屁的金仙。
是個天大的笑話還差不多。
這一停頓,又讓他想起前些日子柳蘇若利用自己拿着雌劍去吸琴姑娘的血,打算複活他。結果卻被沒能早些看破門主身份的自己,誤打誤撞刺了路門主一劍,害得她受了傷。
新仇舊恨加起來,袁桀可謂怒上心頭。
他頗為憤怒地擡起手中權杖,眼看着就要落到棺中人的頭上,将他砸得腦袋開花。
可落到一半,權杖卻驟然被人用一把未曾出鞘的劍抵住,再不能前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