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知道你突然消失。”任意回憶道。
和回憶裡的場景差不多。商凝心想。
“你打算跟秦舒怎麼辦呢?”任意問。
商凝應該是喝醉了,不吃東西也不說話。
“你看你又不說話。”岑莜嫌棄地撇了撇嘴。
任意作為秦商二人的朋友,不好說二人的不是,隻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商凝:“我聽說,秦舒找了你七年。”
“切,那還不是跟别的女人在酒吧裡拉拉扯扯。”岑莜咂舌。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時候可能是工作需要。你這人,個人色彩太重了。”任意說。
這麼一想,好像還挺合理。
商凝将杯中酒一飲而盡,準備再倒一杯時被岑莜眼疾手快的奪下,“好了好了,吃點菜吧。”
“不過,你跟秦舒怎麼偶遇的?”任意似乎是吃累了,靠在椅子上聽雨聲。在外,任意雷厲風行、不苟言笑、嚴謹認真;但在姐妹們面前,她還是那個放假第一個沖出教室的副班長。
“巧合。”商凝說。
“怎麼個巧法。”岑莜和任意一唱一和,就像刑訊逼供一樣。
窗外滴答滴答的雨聲瞬時猛烈起來,坐在窗邊的商凝起身關窗,玻璃窗上挂滿了雨珠,合上窗的那一刻,閃電劈開了雨珠所映射的模糊之景,雷聲轟隆。商凝先是一愣,接着向後幾個踉跄,慌亂之中扶住了桌角,酒水打翻,弄髒了裙擺。
二人被商凝的反應吓了一跳,跑到她身邊詢問情況。
“不是,怎麼了?”任意問,
“被吓到了?”岑莜望了一眼任意,不确定地問。
接着又是一聲響雷,商凝身子一抖。
好像也是這樣的雷雨天,隻不過是在淩晨。
南法城市不多,公路将小鎮和花田串聯,一番别樣風情。夜色籠罩全鎮,由花崗岩堆積而成小鎮被雨水砸得濕漉漉的,一盞盞路燈伫立在路邊,昏黃的燈光滲透進狹窄蜿蜒的街巷。
記憶是鐵鏽,被雨打得掉渣。
淩晨兩點,雨淅淅瀝瀝,吵得商凝睡不着。商凝索性起身,雙腳踩着柔軟的毛毯上,輕輕拉開窗簾。玻璃窗上已經糊了一層雨珠,小鎮的夜景透過窗戶看,是如此朦胧迷離。
商凝用手指輕輕一抵,清新的空氣混着襲人的涼意滲進屋裡,原本煩躁的情緒逐漸褪去,心裡升起莫名的傷感。
雨滴沿着牆壁緩緩滑落在牆邊,一滴,兩滴,三滴……牆壁上形成了很多彎彎繞繞的線條,兩條曲折蜿蜒的線路彙成一條線,單刀直入,直達牆底。
甯阙山在彌留之際,用虛弱的聲音告訴商凝,讓她不要怨恨甯凝。
商凝那時不知道她該是什麼反應,是要因即将離世的外祖父而難過哭泣,還是說:“我誰都不怨。”
她應該表現得懂事。
她不知道,所以她默不作聲。
可能人快死的時候,說話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甯阙山問商凝:“你媽媽死得時候下了好大的雨。”
“你媽媽的骨灰撒在湖裡,你還記得,是哪片湖嗎?”
“記得。”商凝說。
“以後你看到的每一條河、每一片湖、每一片海,波光粼粼的水面都是你媽媽希望你,快樂明媚的祝福。”
“無論過去還是将來,落在你身上的每一滴雨,都是她思念你的眼淚。”
“你媽媽要是還活着,一定很愛你。”
但沒有“要是”一說。商凝比任何都清楚這一點。
商凝将手伸出窗外,雨不急不緩的落在了她的臂膀上,“母親,你又在傷心什麼。”
一聲響雷打斷了商凝的思緒,她怔在原地。又是一聲響雷,商凝才緩過來,心裡罵了自己一句“矯情”。合上窗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一個人。
透過縫隙看,那是一個渾身濕透的背影。
背影的主人有一頭長發,但也被雨水打得一捋一捋的。那人沿着牆邊,昏黃的路燈照亮那人眼前的路,那人就慢慢地走着,直到消失在街巷的轉折處。
商凝心如明鏡,自己又出現幻覺了。
商凝平穩地坐在椅子上,多年的精神病史讓她一點也不好奇自己想起來的東西。因為真假難辨。
“沒事,喝醉了。”商凝說,
聚會結束,商凝确實喝醉了。
二人架着商凝出來時,雨已經停了。秦舒敷衍地沖二人打了個招呼。任意倒是自覺地松了手,“喂,師兄啊,什麼!又有案子啦?我現在就回去。”
岑莜冷笑着轉頭,任意獨留她一個背影。
岑莜翻了個白眼,然後又歎氣。她心裡明鏡一般,她知道商凝變成如今這樣,主要還是商凝自身的原因,但她是商凝的娘家人,她不會去責怪商凝。她隻能去怨秦舒,所以這些年她對秦舒一直沒有好臉色。
雖然她知道這很蠻不講理,秦舒也很冤。
她把商凝交給秦舒,“房卡在她包裡。”
“多謝。”
岑莜目送二人離開。雨停了,天空并不有立刻晴朗起來,昏暗的天際出現了雙彩虹。兩道彩虹架在雲端,彼此相互呼應,美輪美奂卻又美得不真實。
水窪裡倒映着樹葉和彩虹,小小的水窪盛下了雨後的甯靜。岑莜踩着水窪,跳動的水珠颠簸了彩虹。任意拂去拜石上的積水,七彩陽光透過棱鏡折射在任意手背。
付祈蓁死在了中東地區的戰火中。
付母摧心剖肝,付父帶着妻子移民澳洲,再也沒有回來過。
林鶴娴:“好久沒來看你了。”
林鶴娴做了幾年導遊,雖然變黑了不少,不過再人群裡還是亮眼的存在。她蹲在碑前,翻着相冊,“這裡面是我看過的風景,漂亮吧。”
二人對着墓碑自言自語,她們現在才體會到,遺忘才是永恒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