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沒有把商凝送回酒店,而是直接帶回了自己别墅,單手抱着商凝進了主卧。
商凝就算是喝醉也睡不好覺,眉心一直皺着。
秦舒替她掖了掖被子,商凝左手那支全綠翡翠手镯通透完美,放在她這麼細的手腕上顯得很突兀。秦舒歎了口氣,準備将她露在外面的左手放進去時,整個人先是怔愣,然後握着商凝的手跪在床邊。
手腕内側是一道道淺寬整齊的傷疤。
玉養人。
商凝,你這七年過得好嗎。
商凝身下猛地一墜,從夢中驚醒,耳邊全是立體環繞的聲音。
商凝記得那天陽光明媚,秦舒捧着一束花,期待着商凝的答複。
但并沒能如秦舒所願。
秦舒深深呼了一口氣,仿佛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一直低垂的眼眸顫抖着擡起,釋然地說了一句“好啊”,就轉身離開了。
太陽光将秦舒離開的身影照得刺眼,商凝記得秦舒走在那條長長的路上,沒有片刻回頭的意思。
商凝在大夏天打了個寒戰,呆愣地抓着什麼。目光下移,她才發現不對勁:自己這是在哪裡?
“醒了。”秦舒長發半紮,穿着松垮的短袖短褲走進來。
商凝似是在夢遊,看到秦舒竟然沒有驚訝,機械地扭頭,然後從光腳從床上下來,行屍走肉地往門口跑去。
“你想去哪!”秦舒抓着商凝手腕,手上力道像緊勒的繩索,她從商凝背後死死抱住她,低頭靠在她耳後陰沉地說:“一定要我用鍊子把你鎖在身邊嗎?”
商凝肩膀耷拉着,似乎累了,“我去刷牙洗臉。”
秦舒仿佛沒想到商凝會這麼回答,輕“啊”一聲。商凝掙開她,秦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那什麼,出門右轉,新牙刷、新毛巾都在抽屜裡。飯做好了在一樓,愛吃不吃。”
商凝走到門外停下,舉起雙手,然後向衛生間走去。
秦舒還以為商凝要跟自己說話,原來是在找方向。
啧。
商凝好久沒照鏡子,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覺得有些陌生。她走到窗邊打開窗,陽光有些刺眼,她伸手擋在眼前。窗外綠植繁茂,置身這種溫暖又明亮的氛圍,商凝覺得有些不真實。
商凝下樓,秦舒拉過椅子讓她坐下。秦舒做了很多,飯桌上香氣撲鼻,商凝聞着有些反胃。
“海鮮粥、肉絲金湯面、蝦仁香菇馄炖、炒飯、菜包,想吃什麼吃什麼。”秦舒說,“做得不多,湊活吃點。”
商凝身姿筆直地坐在餐桌前,額發微濕,眼皮半垂,透着細膩柔軟的美感,像一塊抛光的白玉。秦舒快商凝一步拿了包子,商凝猶豫兩秒後拖過馄炖,懶散地攪拌一個個圓潤飽滿的馄炖,然後送進口中。秦舒吃着包子,心裡有些小得意。
這些馄饨都是一個味,商凝在碗裡挑挑揀揀,勉強吃了四個。秦舒放下筷子,單手托腮溫柔地看着商凝:“明天我要飛一趟京城,你在家好好待着。”
碗勺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音,商凝看都不看她一眼,雙手搭在腿上:“不行。”
“為什麼不行!”秦舒起身反問,“你想去哪!”見商凝不說話,秦舒扳過商凝肩膀,對上她渾濁的眼睛,突然覺得心痛。
“你為什麼回國。”
是為了我嗎?
商凝幾番雙唇龛動,到頭來也是裝模作樣。秦舒仿佛早知如此,頻頻點頭,雙眉上揚故作輕松。這人向來是問不出什麼東西。
秦舒撩起商凝脖子上的項鍊,譏諷地問:“這又是你跟誰的定情信物,這樣醜的項鍊值得你一直戴着。”
曾經有一段時間,商凝簡直想死,一氣之下燒了房間,寫的“日記”被燒得一幹二淨。盡管商凝時常懷疑自己寫下的東西。商凝也好奇這項鍊的來曆,後來就沒那麼在意了。畢竟以她的記性,誰不定哪天就丢了,她也不記得自己戴了多長時間。定情信物?這是商凝從未想過的角度,她隻知道戴着心安,發病的時候會好受一點。
秦舒想起了什麼,“是那天站在你旁邊的人嗎,叫Lea?你是在國外呆膩了,所以跟她一起回國定居?”她的聲音不徐不疾,站直身娓娓道來:“想走就走,不強留。”
清冷的燈光拉長二人的影子,商凝扶着飯桌,邊起身邊說:“謝謝你的招待。”
門被輕輕關上。秦舒低頭閉眼,寬敞明亮的房間又隻剩她一個人了。
商凝出了小區,走了幾分鐘就不想走了。早高峰的馬路上人山人海,形成一道飯交錯重疊的屏障。陽光炙烤她的皮膚,商凝感覺自己是塊從冰箱裡拿出的冰,被潑上一盆溫熱的粥,人流交織,天旋地轉。
商凝踩在公園的石子路上,陽光将路照得明光锃亮,淹沒了周圍的一切。商凝在陽光下踽踽獨行,腳底傳來的疼痛讓她不想再走下去。
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連鞋都沒穿。
她聽見“叮”的一聲便向前走,一股強勁的力量将她向後拉。
秦舒按住商凝肩膀,惱羞成怒道:“那是紅燈,你是想死還是想迫不及待地離開我!”
商凝機械扭頭,迷蒙的眼神讓秦舒說不出話來。商凝突然雙手捧起秦舒的臉,然後輕輕拍了拍。
這是……摸我臉啦?!!
秦舒驚訝之餘還有竊喜,嘴角勾住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嘴上不能輸:“鞋也不穿手機也不帶,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把自己弄丢了。”
商凝嘗試推開她,秦舒直接将商凝抱起來,商凝雙手摟着她的脖子說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那你先松手。”
商凝聞言松手。秦舒的心情立刻變得沉甸甸,将商凝輕輕向上一抛,商凝慌亂中将手抵在秦舒心口,隻聽見秦舒說:“想得美。”
秦舒一口氣把商凝抱到卧室,将商凝手機遞給她:“岑莜有事找你?”
“什麼事?”商凝問。
秦舒心虛地說:“不知道。”
岑莜确實沒和秦舒說她找商凝什麼事,而是将秦舒臭罵一頓。秦舒當時正為商凝有新歡、離開自己而暗自憂愁。岑莜一個電話打過來,知道秦舒這種想法後火冒三丈:“她想過死都沒想過讓任何人替代你!!!你有病啊?!能談談不能談滾!!别刺激她!”
秦舒剛才還在嘴硬,還不是老老實實把人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