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聯系你們,白天我翻到吳舒的房間把雙生螺放到他房間了,你們回來後他就聯系我制定了後面的計劃。”
難怪吳舒回去了那麼安靜,他還以為是受打擊傷心了,淩炘看着下面的村莊,星星點點的燈光稀疏地分布着,他很少在這個時間去外面,一直以來都安分地遵守着規矩。
張葛見他沒什麼反應,繼續說道:“結果就是你看到的那樣,我用模拟出來的術式改變了發色,再讓文冉幫忙,把存放在他家附近的屍體弄來了幾具,把臉弄爛之後僞裝成新的屍體,沒想到吳叔也弄了一出。”
“畢竟是父子,很像。”淩炘笑了笑,随後他問道:“那些屍體為什麼放在文冉家附近?”
“據她所知軍營的人讓她的父親幫忙檢查屍體,具體怎麼樣就不知道了,隻是自從那天之後她的父親把她看得很嚴,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出來。”
“但是他們隻要仔細檢查就會發現究竟怎麼回事,淩炘,你的确是皇子對吧?”
淩炘看着他緩緩點頭,在張葛的注視下,他身上所有的僞裝逐漸褪去,夜色下他的那頭銀發像是發着光一般奪目,張葛看着他有些愣神,雖然早有準備但親眼看見還是很震驚。
他神色複雜地說道:“他們是為你而來,而且這或許隻是開始。”
“你也看見了,為了逼你平民的生命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裡,這些時間裡已經死了十五個人了,現在還都是并不太相熟的人,可是之後呢?杜姨,吳叔,我,文冉,吳舒......誰能保證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麼?”
張葛說的很認真,淩炘也知道他說的是對的,杜萱他們也知道,隻是為了小心翼翼保護自己微不足道的感受才選擇用如此天真的辦法。
“我知道,我會離開這裡,隻是再給我一點時間。”淩炘閉上眼睛,至少...讓他再貪戀幾分這來之不易的溫度。
張葛面露不忍,可他們隻有這麼幾個人,想要和王城的大人物作對,他們耗不起。
兩人就此分别。
......
自那之後,夜晚的兇手沒有再出現過,先前對淩炘的聲讨也消了陣仗,一切都好似沒有發生過。
徐少尉布下的結界很快就被解除,鄰居逐漸搬了回去,又過了幾天,結界封鎖解除,軍營給出的解釋是禁地動亂,多地污染爆發,如今王已經将其盡數鎮壓。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但連續殺人的兇手卻一直沒有下落,村民們對淩炘一家的态度也暧昧不明起來,沒有像那幾天激進,可終究不想過去那樣相處尋常,就像是碎裂的碗,就算被粘合平整也依舊留有痕迹。
一見到就停止話題的寂靜,裝起的食物底部的黴斑,以及暗地裡的竊竊私語,這一切都讓他們身心俱疲,單是幾天中淩炘看見杜萱他們歎氣的樣子就是以前的總和,就連吳舒在書院那些孩子也都躲着他,更别說是淩炘本人了。
杜萱和吳遊沒有說什麼,在孩子面前依舊表現的樂觀,可随着時間,情況并沒有好轉,終于在有一天,孩童手中的石子扔向吳舒,出門買菜的杜萱空手而歸,淩炘心中滋長的恐懼到達了巅峰。
他不在乎他人的傷害,他更在乎以他人為鏡子所看見的自己,他們對“淩炘”所做出的反應,那些多色的情感是支撐他前進的動力,他們樂于見到什麼樣的“淩炘”,他就随之構建出怎樣的“淩炘”,他渴求着于他而言新奇而美麗的“情感”,隻有從他人那裡看見自己時,淩炘才會有切實存在的感覺。
尤其是他所認定的家人,他原本認為情感這樣真摯的東西是不會改變的,可往日和善的村民的認知朝令夕改,不過一天便天翻地覆,但是沒關系,他相信吳舒他們,從他剛來到這個家之後就是這樣,像是完全沒有理由一般,對他投以深厚的愛。
隻是這份信任也逐漸開始動搖,真的有情感是能夠恒久不變的嗎?
他知道,國師将他送來這裡有許諾給杜萱他們好處,每隔一段時間也會送來東西,雖然杜萱他們沒有占為己有,可是萬一呢?萬一這份情感從一開始就摻雜了利益,自己的存在已經為他們帶來了苦惱,假以時日,他們心中的“淩炘”也會像其他人那樣崩壞,那他究竟......
淩炘不願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淩炘,快點離開這裡吧。”
......
淩炘離開了這裡,沒有同任何人說,隻是吳舒在推開他的房門時看見了被整理的幹幹淨淨的房間,桌子上放着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