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舒忍住怒意坐了回去，連帶着以前說是秘密的都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像是幼時不懂事，随便拿來食材胡亂放調料在火上烤，結果把鍋子都烤壞了的，還有聽着淩炘說對王宮禦廚的料理的記憶嘗試複原，結果後面說是在睡覺，其實是難吃到躺了一天。

淩炘聽着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他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吳舒的聲音在他耳中分外明顯，少年的音色還帶着些許青澀，記憶總是與感官相連，氣味、觸覺、聲音都與相關的記憶一起儲存在腦中，現在細細想來，過往的回憶與少年的話語一同湧來。

淩炘握緊了拳頭，他看向侃侃而談的吳舒，少年更多的面孔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惡作劇得逞的壞笑，送出禮物時緊張的神情，擋在自己面前對着别人故作兇狠的樣子，悲傷的樣子，高興的樣子，生氣的樣子......

好像一切與吳舒沾上都會變得鮮活，吳舒是他的朋友、親人，也是他心中最為重要，映出自己的那面無暇的“鏡子”，過去的他隻有在吳舒身上知曉情感的含義，才能笨拙地模仿着塑造出一個“正常”的自己。

這聽上去與他想要的結果大相徑庭，甚至對吳舒來說可以算得上卑劣，可是他成功了，支撐起了在村民眼中的優秀形象，在吳舒眼中他是可靠的兄弟，在杜萱和吳遊眼中他是懂事的孩子。

戴上從他人那裡學來的面具後，他人的反饋讓他食髓知味，淩炘不想回到在王宮時的樣子，終究還是“他人”支撐他走到現在。

而現在村民心中的“淩炘”破碎了，話語像是刀子一樣刺向他，心中好不容易築起的高塔被他們抽出了磚塊，還好...他們不是基底。

淩炘看着吳舒，至少他要守住他心中的“淩炘”。

夜色逐漸濃郁，天空沒有星月光輝，結界封閉帶來的暗色籠罩着，隻有村民手中的燈亮着赤色的光，濃稠的像是搖晃的血。

“已經很晚了，看來淩炘果然還是分身乏術，不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徐少尉笑着說着，等待已久的村民們情緒也重新高漲起來。

杜萱咬咬牙，果然還是不能把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隻是下一刻，遠處傳來一陣巨響，村民們看向北邊，火光照亮了山脈處的黑暗，衆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呼起來，随即有幾人連忙趕去，原來是山石因為剛才那一陣爆炸而滾落，他們的房子就在山腳下。

徐少尉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型儀器，連通上方固定線路的通訊術式向軍營問去：“出了什麼事？”

“在礦山附近有陌生術式波動，一隊的人已經過去調查了，似乎是被術式引爆了某種東西，很有可能是火藥。”

火藥......徐少尉臉色陰沉下來，這種陸地上的東西他們這裡是不會使用的，當地人也不會制作方法，是淩炘？不對，他沒有被教過制作火藥這種基礎的東西，最多是火藥的應用，而且陌生術式究竟是......

随即又出了意外，遠處跑來幾個人，氣喘籲籲地語氣中帶着驚恐喊道：“不...不好了，又死人了！”

“怎麼回事？不是說兇手就是淩炘，他不是一直在裡面嗎？！”

“你别着急，到底怎麼回事？”徐少尉皺了皺眉，趕緊問道。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出了看見的東西，他們原本害怕出事，沒有過來而是選擇在家中，誰知道聽見隔壁家中傳來一陣聲響，有人大着膽子從窗戶看去，那間房子的燈忽然滅了，随即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一道人影從窗戶中飛出，附近人家的燈光依稀能看見那人有一頭銀發。

那道身影很快就不見了，又過了一會，房子裡傳來尖叫，衆人這才一起出去查看，結果兩個面孔陌生的人和之前的人一樣的死法倒在地上。

吳遊的眼中閃過幾分驚訝，但他趁熱打鐵道：“你們都看見了，淩炘一直都在這裡，結界也完全沒有被攻擊突破的痕迹，他就在這裡怎麼可能還去别的地方！”

杜萱捂着臉哽咽道：“他才十五歲！就因為這些不知真假的謠言被你們這麼說！你們想想小炘平常怎麼待你們的，你們扪心自問，他像是會随便殺人，沒有感情的怪物嗎？！”

人群一陣嘩然，不少人開始動搖，畢竟人們更相信親眼見到的。

“難道真的錯怪他了？”

“以前淩炘常常幫我們的忙......他好像的确不是那種人......”往日的鄰居遲疑說道。

“快跑啊！說不定看我們都在這裡，兇手就要過來了！”

人們瞬間推搡着離開，徐少尉看着騷動的人群，随後深深看了吳遊他們一眼，他大聲說道：“大家盡快回家，我們已經派人調查，很快就會查清真相！”

喧鬧聲逐漸遠去，杜萱松了口氣：“先回家吧。”

吳舒有些疑惑地問道：“爸，那邊爆炸是怎麼回事？”

“以前布置的，本來打算用來開新的礦洞。”吳遊揉了揉他的腦袋：“你爸我以前雜七雜八的都學了點，比如怎麼做火藥，還有一些遠程操控的術式，正好在工作上能用，就是不好讓别人知道。”

“那你之前不說，害我白擔心！”杜萱有些埋怨地說道。

“那不是怕沒效果嗎。”吳遊撓了撓頭，不過加上後面出現的事情，情況比他預想的好了不少。

吳舒也暗中松了口氣，興沖沖地拉着淩炘往回走：“慶祝一下，我給你露一手，就應該直接晾他們一會，晚飯都還沒吃，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