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頓了頓,他向下看去,男孩的手蓋在自己布滿傷疤的手上。
“父親,不是你們的錯,我不會被這個什麼沖動控制,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沒什麼好怕的。”
父親睜大了眼睛,他咬着牙抱住了鄧利斯爾,母親将兩個脆弱的男人一同擁入懷中。
家人就是束住鄧利斯爾的蛛絲,岌岌可危卻又如此堅韌。
可是......
暴風裹挾着雨從窗縫灌入屋中,嗚咽的風聲在夜晚顯得格外悲戚,上漲的海潮已經逼近村口,一時間村子岌岌可危,這是近年來最猛烈的風暴,岸上都是如此,更不用說海面了。
鄧利斯爾站在門口眺望着遠方的灰暗的海面,巨浪在海面翻湧,他在不斷搜尋着什麼,但是沒有,哪裡都沒有,那艘小小的木船,沒有出現在任何一處海域。
身上的衣服被雨點浸濕,溫度也被蒸發的水氣帶走,鄧利斯爾垂下眼眸,轉身回到屋中,已經是父母出海的第五天了,原本隻是單純的出海捕魚,可這風暴來的太過突然,突然到可以輕易吞噬兩人的生命。
從那之後鄧利斯爾日複一日的在門前等待着,但直到風暴結束,海面重歸平靜,那艘熟悉的木船都沒有回來。
周邊的風言風語再次出現,鄧利斯爾每日模仿着記憶中的父母,鍛煉、捕魚、做飯,然後接受了他們不會回來的事實。
鄧利斯爾腦中的弦隻剩下當初的約定,脆弱地拉着他不要跌入深淵。
......
鄧利斯爾将處理好的魚放入鍋中,他的料理水平并沒有母親那樣優秀,能做的也不過堪堪能夠入口,海魚所帶着的油脂在高溫下發出“滋滋”聲。
“砰...砰砰......”
有一下沒一下的敲門聲響起,村上的人本就對他避之不及,更别說主動來找他們了,鄧利斯爾原本不想去管,但奈何敲門聲一直不停,就算中間停了好一陣子之後還是锲而不舍地繼續。
鄧利斯爾打開門,沒人,他向下看去,發現一個身影倒在身下,他似乎已經沒有了意識,隻本能還伸着手,就算門已經打開也還是不斷敲着。
鄧利斯爾把人翻了過來,是個渾身被泥土草屑沾滿,看不清面孔的孩子,鄧利斯爾稍微拍了拍他臉上的塵土,看上去是個男孩。
沒見過的面孔,不是村裡人,鄧利斯爾環顧四周,沒有其他人,他家建在漁村的最南端,找上自己家恐怕也是因為男孩是從南邊來的,也不能就這麼不管,他抱起男孩走進家中。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鄧利斯爾剛結束晨練,喘着氣走進屋時就看到男孩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他到竈台邊盛起一碗魚湯,又倒了杯水放到桌上。
“醒了就過來吃東西吧。”鄧利斯爾坐到桌邊看着男孩說道。
“謝謝......”男孩的聲音因為長久沒有進食而有些嘶啞,還帶着些少與人交談的不自然。
他起身到桌邊,生疏地拿起勺子,将奶白的魚湯和魚肉送入口中,鄧利斯爾見他虛弱的樣子在把他撿回去之後就在湯裡放了些用于滋補的草藥,那是母親過去教導過他的知識。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男孩被餓急了,大口喝着碗中的魚湯,他搖了搖頭:“我...沒有名字,我是逃出來的,他們想賣掉我。”
“......你有能去的地方嗎?”
“沒有,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好人。”
鄧利斯爾對上男孩的眼睛,對方輕輕将碗往前推了推:“可以再來一碗嗎?”
兩個掙紮着想要活下去的生命就此相遇,新的絲線就這樣悄然開始編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