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住話語,露出倦怠神色。
謝焓頓時不敢再吭聲。
良久,謝昆吩咐:“你近日裡多留意些要科考的寒門學子,找些名目施些恩惠。”
林岱安被送回大理寺,卻并沒有被送入閻井。
他被大理寺的差役領着,曲曲折折轉了好幾個彎,再次進入魏典的秘密小院。
隻見那房裡,除了魏典,還有一個約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雖衣着質樸,身上卻有一種連林岱安都不曾見過的氣質,不知該如何形容,似溫和親近,卻又拒人千裡。
那男子上下打量林岱安,默默不語。
魏典叫人将林岱安身上鐐铐打開,嚴肅道:“陛下今日朝堂上已知案情,下旨叫我等徹查此案。丞相大人也在朝堂上與你作證,說你實在清白。陛下說,隻要你說清那玉佩來曆,便立刻将你赦放。”
林岱安卻還是那句話:“玉佩乃草民祖上所傳。”
魏典去瞧那青年男子。
男子道:“你就是林岱安?”
林岱安心想:這不是廢話麼?
男子見他不語,又道:“你可知,那玉佩乃是始祖殷羲皇帝留傳下來的寶貝,傳聞是采集極北極寒之地冰窟裡結晶的冰絲玉,統共就有兩塊。”
魏典聽聞,神色有些吃驚地瞧着林岱安。
林岱安心中詫異,面上卻神色不變,“草民不知。”
那男子又道:“王家太夫人曾是我朝長公主,極受寵愛,才得了那玉,贈與兩位公子一人一塊。大公子那塊據說早已銷毀,二公子那塊如今就在他身上。你身上這塊,又是從何來?”
林岱安隻好再重複一遍:“玉佩乃草民祖上所傳。”
那男子微微一笑,瞧着倒十分親切,叫人如沐春風,“莫非,你也是皇室血脈不成?”
林岱安搖頭,“草民祖上代代姓林,并非皇室血脈。”
男子饒有興味地打量他。
“聽魏典說,你是宋濂的學生?”
林岱安點頭。
“今年可要參加科考?”
林岱安再次點頭。
青年男子思索片刻,笑道:“林岱安,你覺得兇手會是誰?”
林岱安頓了一瞬,“草民不知。隻推測他是謝小姐舊識。”
青年男子又問:“聽說你被謝丞相叫了去,可是要入他門下,做他的門生?”
林岱安道:“草民有宋先生一位賢師足矣。此番入京,隻為考個名次,尋機會報效當今天子,為民謀福。”
那男子眼中笑意更深,打趣道,“若當今天子是個平庸無能、識人不明的昏君,你也要忠心報效于他?”
林岱安道:“天子若平庸無能、識人不明,此刻也不會來此,問草民這番話。”
青年男子面上一愣,緊接着便哈哈大笑,折扇一展,站起身,大步離去。
魏典慌忙跟着一道出去,過了許久才折返。
“你是何時瞧出來的?”魏典問他。
林岱安道:“剛一進門,便有所猜測,陛下又接連的幾番話,草民才笃定。”
魏典拍拍他的肩,感慨道:“林岱安,你否極泰來,有此番機遇,也是天大的福氣!隻要科舉得中,必能得陛下青眼!”
連皇帝陛下都親自來了,其中内情,魏典也不知所以然,卻再也不敢拘人,将林岱安放了,客氣地着人送來素淨衣衫,将那玉佩也一并還給他,問林岱安若是無處可去,可留宿在他這小院。
林岱安卻出言拒絕,“魏大人當根據大殷律法,明日整理卷宗,記錄口供,一切流程完畢後再釋放草民。”
魏典有些頭疼,别人都說他太過古闆嚴肅,才能做這大理寺卿,真該叫那些人瞧一瞧眼前這個。
他也顧不上許多,畢竟剛剛接到陛下口谕,命他快速破案。
他在大理寺已幹了十年,什麼詭異的案子沒見過,謝二小姐這樁案,原本不算上什麼,隻是這案子涉及的人和事,要不要破,怎麼個破法,破到什麼程度,須得好好斟酌。
謝家曾是鼎銘世家,原本是該雷厲風行地破案,可那些證據,與王琅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雖王琅不可能是兇手,但這幕後真兇,誰知道是不是受王家指使呢!畢竟王侖可是個狠得下心的主,且那元洲知府王術,是王家宗親,還有王琳的親筆信給他作僞證。
可王琅正受陛下重用,說不定日後就是宰相,自己若得罪他,日後恐怕麻煩躲多着呢,謝家如今大不如前,光憑沒繼承人這一條,恐怕日後無法再與王家比肩。
至于當今天子,誰也猜不透他心底是如何想的,更是不好把握。
魏典一籌莫展,估計接下來一段時日都沒法睡個好覺,便喊兩個差役,吩咐将林岱安送回牢獄。
林岱安走之前,突然停下腳步,回身對魏典道:“草民有一計,或許可以查探兇手的蛛絲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