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來的時候,乍一看好像很和藹,但就是讓人無端覺得毛骨悚然。
“小雲啊。”
他喊蘇白雲:“交到新朋友了?”
蘇白雲點頭:“哥哥大我四歲呢。”
“這樣啊……”
他站定在鐘餘生面前的時候,鐘餘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那麼渺小。
尤其——
男人背在身後的手把藏着的棍子拿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敲在了他的腦袋上!
鐘餘生根本沒有任何反應,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蘇白雲忍着瑟縮,仰頭看着男人。
他看着男人再度擡起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我們小雲就是特别懂事,挑中了一條很漂亮的狗呢。”
他笑着說:“小雲應該沒有見過這種品種狗吧?”
蘇白雲乖順地搖了搖頭。
男人就牽起他的手,然後彎腰抓住了鐘餘生的腳踝。
蘇白雲意識到他要把鐘餘生拖着回家,忙道:“爸爸,我很喜歡這條…狗狗,他長得很好看,别弄壞他的臉好不好?”
男人停住腳步,低下頭看着蘇白雲。
他的腦袋後面就是刺目的太陽,看得蘇白雲有些頭暈目眩,也如同中暑了一半随時要昏倒,但他還是展露出了甜美的笑,期待地看着男人。
“好啊。”
于是男人彎下腰,将鐘餘生扛在肩上,牽着蘇白雲往更深處走:“爸爸跟你說,像他們這種有錢人,最會養狗了。一條狗一天吃的東西,比我們一個月吃的還要貴。你最喜歡吃的雞腿,有錢人家的狗都不屑光顧……”
蘇白雲其實根本沒聽進去什麼,他悄悄看了眼鐘餘生,确認鐘餘生額頭沒有流血,才安心一點。
流血了的話…容易死。
要是他是女孩就好了。
蘇白雲在心裡歎了口氣。
如果是女孩,爸爸不會對他下手那麼狠的,之後的待遇也能好一點……但是他等不及了,他沒有辦法再等一個機會了。
錯過這個機會,下一次要找一個能夠真的把這件事鬧到全國都知道的,還不知道要等多久。
小屋裡已經有一個哥哥神志不清了,警察叔叔再不來,爸爸就要把他埋了。
蘇白雲知道“埋”了是什麼意思,埋了以後再挖出來,就不會說話,不會笑,也不能吃東西了,就是死了。
蘇白雲和男人走到了深山裡,甚至走到一半時,男人還彎下腰,再把他抱了起來:“小雲是不是累了?小雲今天走了很久的路呢。”
蘇白雲今天确實走了很久的路。
男人帶他出來挑新的“狗”,蘇白雲花費了很多時間,才瞄準鐘餘生。
他沒有辦法,他必須要挑一個哥哥姐姐。
如果他不挑的話,男人就會以“是不是家裡的狗太多了,小雲怕爸爸養不起”為理由,在他睡着後,把他屋子裡的一個哥哥埋了。
至于報警,蘇白雲根本不敢。
男人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他,就像是他的影子一樣。
就算他第一時間鑽進了警局,得到了警察的庇護,男人的第一件事不是阻止蘇白雲說什麼,而是回來,把所有人埋了。
他知道的。
他當然知道的。
他已經因為這個害死了一個哥哥。
那個時候他還以為他逃了,但結果他帶着警察回家,收獲的是空無一物的小屋,項圈和鍊子是有。
但是男人說是養狗做準備的,說他跟他鬧了别扭,就撒謊,還連連跟警察道歉。
加上當時那個哥哥,并不被家裡重視,爸爸坐牢,母親不在本地,就一個奶奶帶着,他奶奶上了年紀了,不記事了。
他平時又到處野……所以真的所有人都以為他在說謊。
“小孩子嘛,總是這樣。”
這就是他們的原話。
而在警察走了後,男人就看着他,輕歎了口氣:“小雲啊,你不乖啊。你怎麼能和媽媽一樣背叛我呢?爸爸隻是看小雲很喜歡狗狗,所以想辦法在給小雲弄乖狗狗啊。”
再後來的事……
蘇白雲的手狠狠地掐進了自己的掌心裡。
他微抖了一下,男人就偏頭看他:“怎麼了?”
他笑得還是那樣溫柔:“小雲之前摔下山時受的傷還在疼嗎?”
“…嗯。”
蘇白雲小聲:“還有點疼。”
“那回頭爸爸去給你弄點藥。”男人輕歎着氣:“所以都跟你說了要聽爸爸的話,不要貪玩,不要到處跑。還好那個山坡不高。”
……
蘇白雲站定在隻有他和男人生活的小屋面前,看着男人推開了他的小屋的門,也看見了那幾個或蹲或側躺在地上的哥哥姐姐。
他慢慢走進去,對上他們壓抑着驚恐的目光,在男人背後搖了搖頭。
這幾天的“磨合”下來,他們也從一開始的大哭大鬧到現在能夠大概明白了。
因為蘇白雲已經學會挑人了。
他一定要挑年紀比他大的,最好是十歲出頭的,這樣他們多少能夠明白一點他的意思,能聽懂他的話,安分一點、冷靜一點。
哪怕他們恨他,也總能明白聽他的話能過得好一點。
男人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蹲下來,就在找項圈。這些都是他從别人家或者垃圾桶裡收集到的項圈,都破破爛爛了。
他随便挑了一個給鐘餘生戴上,又用鉗子把鐵鍊鉗在上頭,然後把鍊子交到了蘇白雲的手裡。
“小雲,你先将就着用這個。”
男人溫柔地笑着,摸了摸蘇白雲的腦袋,好像真的是送了一個尋常的禮物一樣:“回頭爸爸親手打造一個配得上品種狗的項圈,再由你親手給他戴上,好不好?”
“……好。”
蘇白雲在心裡祈求。
誰都好,快點來救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