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鐘餘生的絕對證據,哪怕這案子有再多的線索指向方策,他們也不得不讓方策今晚回家,甚至不能進審訊室,隻能在普通的傳喚室說話。
不過在金浩然看來,江家父子的反應還是值得推敲的。
聽說有證據證明方策沒有嫌疑,兩個人都是十分驚喜。
但在聽說是鐘餘生拍了方策睡覺的照片時,江棋全怔愣了下,有點懵,似乎沒聽懂這話似的;而江山文則是在怔過後,下意識地看向了方策:“小策?”
方策在這個時候肯定不會反駁鐘餘生,他一看江山文的反應,就知道鐘餘生多半真的不是走正門進的:“…是我之前給了他一把鑰匙。鐘餘生不是學精神的麼?我找他幫忙。”
這借口确實沒問題,但是周冉在旁邊沒忍住:“弟弟,你家這鑰匙是批發的嗎?誰都給?”
方策低垂着頭:“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那也确實,方策家沒什麼金銀首飾,唯一值錢的可能就是大件電器和家具……還有他這個人了。
但自從隔壁山溝溝十一年前的那樁案子後,他們這邊查拐賣綁架可嚴了,方策又是個成年人了,更不容易鬧這事。
隻是……
金浩然用局裡的相機拍了鐘餘生出示的那張九點的照片留作證據後,看了眼鐘餘生:“你為什麼會拍他?”
這确實是一個好問題,每一個人都很想問。
鐘餘生為什麼要拍睡覺中的方策?
方策都想知道這個答案。
雖然鐘餘生這張照片真的救了他,可他為什麼要拍他?
是未蔔先知,直到前天會發生什麼嗎?
他到底想幹什麼?
鐘餘生關了手機揣進兜裡,平靜道:“看他表情不太好,拍下來是準備之後問問他做了什麼夢,用來做課題研究。隻可惜他那天在家睡了一天,我離開時還在睡覺,後來我也就忘了。”
方策:“?”
鐘餘生在他家待了一天?
“我還有第二個問題。”
金浩然把相機交給周冉:“他的鄰居說前天他并沒有聽見方策家門有什麼動靜,你真的是用鑰匙進門的?”
鐘餘生:“他鄰居一天都守在客廳和門口麼?”
這确實也是個好問題。
金浩然安靜了會兒,到底還是說:“也沒别的事了,你們先回去吧。之後有什麼問題我們會再聯系方策你的。而且方策你的那些物品我們暫時無法歸還,等到确認和案件無關了會通知你領走,另外方策你在案子了結之前不能随便離開縣城,如果是開學要去學校,需要提前跟我們這邊說一聲,不然我們會視作逃犯處理。”
方策點了下頭。
他跟着江棋全他們走出警局時,還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江棋全握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先去老師家,你師母還在家裡等着你。”
方策瞥了眼鐘餘生,沒有拒絕:“好。”
師母嚴婧,也是一位人民教師,隻是已經退休,也沒有接受返聘。她眼睛不太好了,總是看不清,也沒必要再在講台揮霍。
方策跟着江山文他們上樓,鐘餘生走在最後面,在他後面。
他的步伐聲音不重,甚至可以說是很輕,明明是幫了方策的人,卻讓方策無端有些毛骨悚然。
……有一種,被盯上了的感覺。
其實這一局也有可能是鐘餘生故意的。
安眠藥也許真的是他給山文哥的,畢竟山文哥沒有任何要報複他的原因,但鐘餘生有。
他毀了鐘餘生的人生,還在差點殺了鐘餘生,哪怕得救了,鐘餘生的脖子上還是被他親手留下了那樣猙獰醜陋且屈辱的傷害,那可是象征着那兩天他被當做狗圈養在他身邊的日子啊。
所以鐘餘生完全可以報複他,他和其他恨他的人聯合,又故意救他,為了挑撥他和山文哥的關系,為了讓他徹底衆叛親離……
他聽山文哥說過兩嘴,鐘餘生的家裡很有錢,本來鐘餘生要學商做生意繼承家業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鐘餘生的父母在十年前甯願交大筆的罰款,也還是重新要了一個孩子,現在培養的重心全部都在鐘餘生的妹妹身上,對鐘餘生就是隻打錢,根本不管。
也許…就是因為這件事,所以才放棄了鐘餘生。
因為那樣的傷痕,鐘餘生這輩子都隻能穿高領衣了。
是他親手毀了鐘餘生。
隻有鐘餘生……
幼時的記憶碎片湧上心頭,方策腦海裡閃過了他第一次站在鐘餘生面前的樣子,也閃過了鐘餘生毫無防備跟着他走上林間小道的樣子,還有他用帶着鐵刺的金屬纏繞在鐘餘生的脖子上……
“咔哒”
門鎖開的聲音直接吓得方策激靈了一下。
他深呼吸了口氣,盡量用輕松一點的神态去面對嚴婧。
嚴婧看見他,自然少不了一番關心,在聽說得虧有鐘餘生拍照做證明後,更是忙拉着鐘餘生的手說謝謝。
她還習慣性地将兩個孩子的手拉在一起,鐘餘生的手就壓在了方策的手背上。
方策體溫偏低,也就是因為這個,張濟和他拉扯時感覺到,說他是天生的冷血動物。
但鐘餘生的體溫很燙,幾乎是讓方策一激靈就要抽手,結果被鐘餘生迅速地緊緊抓住。
嚴婧沒有覺察,隻是淚眼婆娑地跟方策說:“小策,你要好好謝謝鐘哥哥。”
方策就一個想法。
誰要這麼喊他。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