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頂白轎出現在竹海之外,将段輕名接走。周秋沒有過多挽留,不說段輕名的身份令人起疑,隻看劍王閣地處血月瘴谷,靠近魔域,收錢辦事,立場不明,也是不便過度往來的。
顧平林暗中留意陽昭,見他已經清醒了,默默地站在旁邊,眼中再無昔日神彩。
道途崩毀,身陷困境,往後隻能祝他好運了。
顧平林回身向周秋拱手:“出來多日,我也該告辭了。”
見他也要走,周秋大吃一驚,再三挽留不過,隻得同意:“客氣話就不說了,待老夫處理完這些事務,必定登門拜謝。”
這種大恩,是要親自登門道謝方顯誠意。顧平林道:“周山主駕臨,顧某必掃徑以待,隻是眼下要事在身,李長老的送仙禮恐不能親至,還望見諒。”随後又朝衆人拱手:“諸位請了。”
衆人紛紛還禮。
周采芹主動站出來,對周秋道:“我送顧掌門一程吧。”
靈心派近年聲名鵲起,顧平林人才俊美,此番又有恩于廣陵派,周秋自無不允。他會錯意,顧平林卻猜到周采芹的意圖,沒有拒絕。
果不其然,周采芹沒送多遠便忍不住道:“顧師兄。”
顧平林停住腳步。
對方已是一派掌門,氣質與當年大有不同,周采芹不覺有些緊張,又改口:“顧掌門。”
顧平林莞爾:“周姑娘不必拘禮。”
見他溫和,周采芹反而更緊張:“多年不見,我之前還以為你已經忘記我們姐妹了。”
顧平林道:“兩位姑娘才識不凡,見過的人必不會輕易忘記。”
“顧掌門說笑,”周采芹道,“當年你救了我們姐妹兩次,若不是你在太學村趕跑魯公子,我們難逃毒手,隻是我與姐姐受傷昏迷,未能當面拜謝,慚愧。”
見她要拜,顧平林伸手托住她的手臂:“不必多禮。”他停了停,道:“此事多虧段六公子。”
周采芹道:“那閣主……”
顧平林放開她:“當然不是。”
周采芹失望不已。
顧平林道:“此人昔年叛入魔道,已被逐出靈心派,周姑娘要打聽他的事情,不應該找我。”
周采芹一愣:“你們不是……”
顧平林打斷她:“将誤會當真,就更失禮了。”
周采芹怔了半晌,低頭:“是我失禮。”
“就送到此地吧,周姑娘請回。”
“是。”
周采芹畢竟穩重了許多,發現是年輕時的誤會,也尴尬地漲紅了臉,作禮退去。
顧平林站在原地,擡頭看頭頂一片蒼翠,微微蹙眉。
萬籁帶着兩隻靈鶴,手執折扇等在竹海之外,見顧平林出來便收起折扇,迎上來:“師父果然神機妙算,劍王閣真有辦法退魔域。”
當初顧平林吩咐他完成任務便可離開,他等在這裡應該是擔心,還準備了坐騎。顧平林走向靈鶴:“能想到借水流傳信,也算機智,不枉我帶你出來一趟。”
萬籁笑道:“魔域人多,我不敢靠近,才想出這個辦法,之後我就躲得遠遠的了,昨晚發現魔兵已退,我料師父不會久留,就帶靈鶴過來了。”
顧平林颔首道:“做得不錯。”
靈鶴振翅升空,往靈心派的方向飛去。
萬籁道:“我當日已遵照吩咐,讓外門弟子守在血月瘴谷外,探得閣主離開,便入劍王閣找雲劍主交易,調查不生山心劍宗的事,消息會直接送回靈心派。”
段輕名不在,齊婉兒就好糊弄多了。顧平林點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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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日夜兼程趕回靈心派,廣陵派的事情已鋪天蓋地地傳開,劍王閣聲名大噪是其次,閣主的身份才是引起轟動的原因,不知多少人緊張忌憚,尤其是當年參與圍殺的門派,暗中商議、派人打探是少不了的。
消息傳得這麼快,隻怕也是有人推波助瀾。
不打算報複,卻有意放出風聲,坐看各門派的反應,此人就是擔心修界太平靜了。
至少從表面上看,這些事都與顧平林無關。面對各種試探,顧平林不作表示,回到靈心派,劍王閣的消息果然已經送到了。
萬籁拿着密信道:“正如師父所料,不生山資源貧乏,心劍宗常去附近采買丹藥,但聽藥鋪的人說,大約自去年起,心劍宗采辦弟子就都換了新面孔,再沒見過以往的那些弟子。”
顧平林道:“偷天換日,心劍宗被别的勢力徹底取代了,隻因他們宗門位置荒僻,且勢力太弱,不夠引人注意,竟無人察覺。”
萬籁道:“如此,原來那些心劍宗的人……”
顧平林不語。
萬籁也隐約猜到真相,默默地将密信放到他面前。
顧平林屈指輕敲案頭,看着桌面的信,沉思。
若所料不錯,此事應是萬法門所為,但幕後那人到底在謀劃什麼?前世定有線索,可恨自己一心對付段輕名,竟忽略了外事。萬法門所圖不小,如今種種迹象證明,靈心派被設計亦是其中一環。可以肯定的是,前世段輕名發現了他們的目的,并且在最後時刻利用溯月洄光卷破壞了這個計劃。
他要為自己報仇,這無疑是最愉快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