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功法引人觊觎,信是否能順利送到師父手上?
方才顧平林故作鎮定,其實半點把握也沒有。
那封信不是幌子,隻是為以防萬一,顧平林做了兩手準備,一邊明裡送信,一邊讓南珠派人去海市采購物品,暗中從海市信站又寄了一封。
然而,段輕名知道了送信的事,會想不到其他?自從知道他是九重納元,段氏本家對他有求必定,他手中資源豐富,消息渠道廣,半途截信簡直輕而易舉,這一切偏偏還是自己促成的。
前世郁氣又湧上來,顧平林再難靜心,索性收起劍譜,去找步水寒。
幾名齊氏修者在外面聊天,見了顧平林紛紛打招呼,比之前多了些尊敬。顧平林照常回禮,沒有多問。齊婉兒此番受的打擊不小,最近都沒露面,想來他再次現身時,心境必會有一番變化,這也是修者必經之路。
步水寒和姚楓同住,姚楓盤膝入定,步水寒正拿着劍比劃,那日比劍結束,他就迫不及待地找顧平林要走了那招“亂花迷蝶”,最近頗有心得,隻苦于沒有地方練習,顧平林将他叫了出來。
步水寒謹慎地設了結界,問:“又有新招?”
“創招哪有那麼容易?”顧平林好笑。
步水寒對他是信任滿滿,想也不想就道:“你這麼聰明,能改進功法,定然也能給咱們靈心派創一套頂級劍術。”
顧平林轉移話題:“前日出了點事,今日有空過來看看你。”
“你的事,段師弟跟我說過。”
“嗯?”
“我早就想跟你說了,”步水寒緊皺眉頭,捏他的肩,“不服輸是好的,但那是對外人,段師弟是咱們自己人,他天賦超群,我們該為他高興才是,你怎麼也計較起來?他平日待你那麼好,讓招也是怕傷了你,你卻耿耿于懷,未免傷他的心。”
傷心?段輕名?顧平林差點失笑。
步水寒心思簡單,段輕名哄他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這方面,顧平林是真佩服段輕名,此人總能輕易獲取别人信任,卻從不曾信任過任何人,步水寒真心拿他當兄弟,但你讓他将脈門交給步水寒試試?他肯才怪。如果有必要,他照樣會利用步水寒。
清楚步水寒的脾氣,顧平林不與他争執,點頭稱是:“我看師兄你最近似乎有心事?”
步水寒俊臉一紅,支吾:“沒什麼事……”
見他不願說,顧平林沒有追問,兩人再聊了幾句,步水寒就回房間參悟劍招,顧平林順便去看甘立。
甘立仍與辛忌同住,辛忌前日被段輕名送出去引夜哭怪,受了點傷,他嘴裡不敢說,在心裡将段輕名罵了上千遍,“找到好主人”的欣慰也煙消雲散了。見顧平林進來,他連忙湊上前作禮:“顧公子。”
顧平林點頭:“傷不妨事吧?”
“不妨事,多謝,”辛忌停了停,苦着臉道,“不是老朽抱怨,好歹我也是自己人,引怪這種事怎麼都該交給蓬萊那邊,段公子太熱心,要是再來幾次,我這條老命……像顧公子這樣體恤就好了。”
顧平林笑了笑,沒有接話題,轉身去檢查甘立的功課。
辛忌見狀隻得閉嘴,走到一邊去。
甘立跟祖父在道觀耽誤多年,深知機會得來不易,修煉甚是勤奮,顧平林檢查之後很滿意,再提點他幾句,見他似有所悟,這才離開。
剛走出門,顧平林一眼就看到對面船上的身影。
海風吹起雪白發帶,在鬓邊晃動,段輕名單手扶着欄杆,正側身與明公女說話,明公女微笑點頭,舉手投足顯出良好的氣質與教養,兩人談得頗為投機。
世家公子,溫雅俊美,又是劍道天才,女子不心動才怪。但順始公派明公女跟來,意在南珠,如今明公女竟看上段輕名,南珠和君慕之對此毫無反應,顯然這正是他們喜聞樂見的,南珠根本不想娶明公女,為将來埋下隐患。
可歎明公女一番心意,段輕名能不利用她就算好了。
顧平林有點不是滋味,想起曲琳。段輕名幾次刻意親近曲琳,如今又接近明公女,也不知道他對曲琳到底是什麼心思……
那邊段輕名仿佛才發現對面人:“誒,顧師弟怎麼出來了?”
想到他用一句話擾亂自己悟招,顧平林輕輕握了下拳,裝沒聽見,淡定地轉身回房間,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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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日,一行人抵達海境。
優遊海境乃是東海深處的天然秘境,裡面無邊無際,不知道連着哪裡,其中高級兇獸出沒,十分危險,不過它們很少有往外跑的,也是奇事。
海境入口在一座黑石島上,島中央有個橢圓形的地坑,方圓不過兩三裡,坑壁凹凸不平,往下看,黑漆漆的不見底。
入口外密密麻麻地站了數百人。
兩名年輕修者格外顯眼,容貌俊美,風采出衆,他們隻遠遠地站在人群外,不主動與人搭話,也沒人找他們說話,顯得很不合群,正是寒英雙劍。
顧平林沒有立即過去打招呼,而是繼續掃視人群,直待看到另一群特殊的人,他才真正松了口氣。
“原來是天殘門,”段輕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真出乎我的意料了。”
天殘門弟子很少成群結伴行走,此番出動這麼多人,如約等在此地,明顯是嶽松亭成功收到信,與天殘門達成了協議,有天殘門庇護,靈心派自是安穩。這些弟子應該本就是來海境的,臨時接到門中命令,所以才會這麼快。
心情大好,顧平林不禁彎了下唇角,負手看他:“出乎你意料的事多了。”
段輕名盯着他看了片刻,輕笑:“哦,是嗎。”
顧平林看他笑就覺得不太愉快了,放下手,舉步朝那群天殘門弟子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