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附近有茶棚,阮钰與應辰坐在那裡歇腳,等着敖英則去附近雇來馬車。
阮钰點了一壺茶,笑道:“雖是山間自采的野茶,卻也别有一番滋味。”說話時,親自給應辰倒了一杯,“兄長也嘗一嘗?”
應辰喝了,說道:“你有這興緻,來日一同去山裡,自己采了來炒。”
阮钰想了想,莞爾道:“哪日讀書疲乏,便來相請兄長。”
應辰随意點頭,是答應了。
喝了一輪茶後,敖英很快駕着馬車來了,二人起身,上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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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停靠的那艘大船艙裡,正站着一對璧人似的年輕夫妻。
兩人遙遙望着遠去的馬車,肅容凝目,拜了一拜。
少婦生得極為美豔,依偎在青年的臂膀間幾乎柔若無骨,隻是此刻面上蒼白,顯得楚楚可憐。
青年面貌清秀姣美,連忙扶起少婦,又取帕子來為她拭汗,柔聲道:“娘子,莫怕,龍君已然走了。”
少婦輕輕地喘了幾口氣,苦笑道:“龍君威重,為妻不過山間野狐,僥幸修得人形,現下偷偷借其庇護,怎能不怕?為妻如此膽大,也不過是因着龍君正與一位凡人同行,你我隻要識趣,想來不會搭理你我罷了。”
青年攬着愛妻,憐惜得很,溫聲安慰:“如今看來,娘子聰慧,所料無錯。”然後又關切詢問,“不過既已借了龍君庇護,你我不親往拜謝麼?僅在此處遙遙相拜,隻怕失禮。”
少婦慢慢撐起身子,微微而笑,嗓音嬌媚婉轉,很是動聽。
“龍君既在遊玩,也未召見,貿然前去,豈不打擾?因此遙拜而略表謝意。依為妻所見,那龍君看重之人身帶文氣,也該是個要應試的書生,此次不知他們來到溫州是為暫居還是路過。倘若是暫居,你我安頓下來後打探一番,備上厚禮前去相謝才好。倘若隻是路過,來日龔郎也去應試,亦有相遇之時,也能再籌謀重謝。”
青年恍然,笑道:“娘子所言有理。”
少婦如今面色已好轉許多,又嫣然笑道:“不過以你我之力,想要備辦出叫龍君看中的謝禮并無可能,倒不如另辟蹊徑。”
青年了然,言道:“不如為夫仔細挑選些上好的筆墨紙硯、孤本典籍,介時送給那位兄台,聊表心意。”
少婦溫婉道:“正是龔郎這主意。”
夫妻兩個相視一笑,才互相攜手,徐徐走下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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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妻子名喚鏡兒,乃是那山中狐狸洞裡唯一生出靈智的,因此被其他狐狸排斥,将她趕了出去。但她聰慧,讨好了山中的虎精,拜其為義母,天長日久之下,以她之伶俐,日漸被虎精愛重。不過母虎也是野妖,隻是曾經得了些能人異士的遺澤方有今日,故而也僅能庇護她順利化為人形罷了,難有更多的好處。
山野之地,卻是在京師之外,因此常有讀書人前來賞景作詩,鏡兒喜愛吟詩弄墨,肯下苦功,文采亦佳。後來一日有書生在山中租了房子苦讀,鏡兒戀其貌美,再一番打探,知曉書生名喚龔昀,頗有些文名,越發愛慕,再瞧出龔昀是有才學卻無官運之人,暗忖便是她一介野狐也能承當得起,才堅定了這份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