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敢……”
“你說你擔心王藥出城的安危,跟蹤在後被發現,導緻王藥憤而提出和離,你不要當朕是聽你說書解悶,詳細給講清楚,朕不相信王藥那麼小氣,是不是你和蕭寅鬼鬼祟祟給發現?”
顧依頭磕着的地闆已經沾了汗。
“朕問過人,蕭寅是出城一趟回來後挨打,說,你是不是和蕭寅一塊兒出去?”
“是……”顧依話聲禁不住打顫。
“你跟蹤王藥一個平民,還需要帶上個大将支援?”
“呃……臣……臣……”怎麼辦?該坦白說自己是因為去找呂琛才叫上蕭寅嗎?
皇上霍地站起身,顧依驚得連忙跪行後退。
“好你個顧依,十句話沒有一句真!欺君之人有什麼下場?你可知道!”
“皇上息怒!臣其實是請蕭寅幫助,出城找上一任知府,呂琛呂大人,查問有關臣失蹤親娘的舊案,不巧遇見王藥,才……才會把王藥惹怒。”
“臣知罪!臣該死!”顧依說完就連連磕頭請罪,現在的他若給皇上降個死罪,也沒什麼需要記挂。
“查舊案為什麼不找李彥?”皇上的語氣忽然平靜下來,情緒轉換有些突兀,但君王本就喜怒無常,顧依沒有多想,立刻據實以告,把從影衛口中得知羊邢那起舊案,聯系起羊邢對他說的舊事,他因而懷疑顧府的人也許和他娘親失蹤有關,不想顧府阻礙他徹查,于是才出城去查。
“嗯,合理。”皇上坐回椅子,手指輕敲桌面,話聲溫和地說:“查得怎麼樣?跪直身來說。”
顧依遵命,直挺挺跪好,但他也沒什麼能說的了,簡潔地道:“查無結果,臣覺得是臣多心,臣的娘親就如父親大人所言,早已逝世。”
“嗯,嗯。”皇上頻頻沉吟,似在想事,顧依不敢打擾。
好一會兒,皇上的手指再次敲打桌面,問道:“你是不是沒和王藥說這事?”
“是,臣沒說。”
“朕已經懶得問你為什麼不說。”
這……該如何回應?
“朕覺得你就是活該,朕就算幫你調解,讓王藥再原諒你一次,也不知怎麼保證你不會再犯。”
顧依心裡燃起一點希望,皇上能幫他麼?他若發誓不再犯,皇上是不是真能幫得了他和王藥和好?可發誓……他對王藥發過誓不犯錯卻還是犯了,他要是再發誓,王藥大概不會信,但若皇上相信,王藥會否再給他一次機會?
“皇上,臣發誓,臣決不再犯!”顧依孤注一擲。
“朕問你話你都敢對朕隐瞞了,朕還能信你的誓言?”
希望隕滅,顧依垂頭喪氣。
“朕不妨老實說,朕要你去敦宗院讀書,是憐憫你自幼受苦,希望你成家立室後,棄武從文,和王藥安居樂業,來日擔任個文官的職位,繼續為朝廷效勞,然而現在你自毀前程,你現在若回去顧府,被打回原形,未來必定庸庸碌碌,朕不忍心,顧依,朕問你,你這一輩子,想怎麼活?”
顧依陷入呆滞,若能活,他想有飯吃,有房睡,有所愛的人在身邊,若愛的人不在,能吃能睡,似乎……沒什麼意思。
“你是沒好好想過,還是不想說?”
“皇上,臣……”顧依放開緊咬的唇,像歎出支撐他活着的一口氣,說,“不想活。”
皇上沉默了會兒說:“生死有命,你命雖坎坷,卻還能活到現在,證明命不絕你,你為何不珍惜?”
顧依有氣無力:“臣的命,現在已經沒什麼用處。”
“唉……”皇上這次的歎息比之先前短促,然而卻透着悠長的傷感。
“人皆生而無用,每個人的用處,都是依出生的環境而決定,顧依,你若覺得自己現在無用,那就應該找個可以讓你發揮用處的地方。你想死還是想活?你若想死,朕成全你,若想活,朕還是能讓你找到活着的用處。”
皇上說罷就起身,繞過顧依身子往外走,輕輕掠下一句:“你待這兒想清楚,朕再回來的時候,要聽到你的選擇。”
皇上走後,顧依自認欺君有罪,不敢起身,跪直着身,奉旨思索自己活着的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