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顧依喝阻,盡管顧府沒有一個人對他好,他也不忍心看人無辜受傷。
郡主笑出聲,使喚瑤靈:“把顧依帶來我房間,夫人已經準我教訓他。”話說完,她便翩翩轉身回屋。
後悔莫及是顧依此時的心情,看着郡主的随扈依然用弓箭威脅那些無辜的雜役,他無計可施,瑤靈走上來,手上拿着麻繩,顧依認命地伸出手,瑤靈牢牢地綁住他手腕,竟還嫌不夠,又拿出另一截繩,圈上顧依的脖子打個活結,另一端則和手腕的繩子連在一起,牽牛馬那樣拉着顧依進屋。
顧依不冀望顧玖能來給他解圍,他跟着瑤靈來到顧府裡專給上賓住的院子,被帶進一間大房間,郡主已在裡面,寫意地坐在太師椅等候。
郡主向瑤靈伸手,瑤靈把繩子的一端交給郡主,房裡這時沒有别的人,但房外圍滿了人,顧依無法輕易逃走。
“顧依,你是缺錢用麼?大半夜來偷弟弟的珠寶,這傳出去可不好呀,你是我未來相公,我可不要你的名聲不好。”郡主收緊繩子,顧依隻得往前走,直到站在郡主跟前,他低着頭,不和郡主對視。
郡主單手支着臉頰,由下而上地打量顧依,“長那麼好看,怎麼老愛藏者臉,擡起頭來,你以後可不是普通人,是我燕萍郡主的男人,必須有點傲氣。”
顧依一動不動,瞳孔也不轉。
“你可别誤會我意思,我讓你傲,是對别人,不是對我。”
“我擅闖顧府,驚擾少主,該當受責,勞郡主把我交給家主處分。”顧依淡然回應。
郡主哼哼鼻,又收緊繩,顧依硬氣地不往前走,脖子的活結因而勒緊。
“我都說顧夫人把你交給我處置,你是不相信,還是不認顧夫人是你家主?”
顧依不答,郡主忽地用力一拉,腳下還勾,顧依躲了腳,卻抵不住繩索拉扯,他下身一彎,瑤靈在他身後推,他便無法抵抗地跪倒在郡主身前,郡主把繩索拉得很高,令他下巴緊貼郡主膝上,像極讨摸的小狗。
“瞧你這乖巧模樣,我怎麼舍得把你交給你主人?你主人是怎麼打你的,我都聽九公子說過,唉,怎那麼慘忍?教人哪是那麼教?闆子,鞭子,都是打罪犯的,你不就是……倔了點,小懲一下就得了。”
郡主語畢就站起身,拖着顧依到床榻邊要拉他上床,顧依不肯,卻苦于無力對抗,脖子的繩索勒得他難以呼吸,瑤靈上前來幫手,硬是将他推到床上,郡主再吩咐幾句,瑤靈聽從指示,再拿來一捆繩索,把顧依雙腳腳踝綁起來,固定在床尾。
郡主坐到床邊,她能使弓箭,是有力氣的,又拉又拽,把顧依給拉得手肘撐床,跪趴于床,然後把他手腕的繩索和腳踝的綁在一起。
“給我找個戒尺,或相似的闆子。”郡主對瑤靈說,瑤靈笑嘻嘻地應是後就退下。
顧依難耐這般羞恥,他瞪郡主,咬牙切齒:“放開我。”
“你可沒有使喚我的權利。”郡主把圈住顧依脖子的繩緊緊綁在床頭,顧依掙紮,但床很堅固,他撼動不了,繩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扯斷。
郡主起身走到床尾,毫不忌諱男女有别,退下顧依外褲。
“聽說你今天挨了皇上的闆子,可顯然是沒有打疼嘛,看你還那麼大膽,夜闖私宅偷東西,我這不止是得幫你家主人懲罰你,還得替皇上教訓你。”郡主說着就果斷一扯,把顧依裡褲也給褪。
“住手!”顧依大叫,他奮力掙紮,可他力氣越來越小,那是王藥燒的薰香的後勁,他也喊不出别的惡毒話,他上陣殺敵狠辣,可其實并不殘暴,蕭寅就說他本性不是個當兵的料,該去考功名為官,當個為百姓效力的好官。
若出生可以高尚一些,或隻要平常一些,顧依何嘗想浴血沙場?那是他唯一求生的出路,卑賤無所謂,隻要有飯能吃,有房遮頂,他就滿足。
也許此時的羞辱就是他不思進取的後果。
瑤靈回來了,顧依勉強能看見她交給郡主一把黑檀木尺,半手臂那麼長,小孩巴掌那麼寬,約一指的厚度,這尺他隻聽過,沒見過,是他從戰場回來,把弟弟們接走後弟弟們跟他說,過去六年在家犯事挨打,挨的就是把黑色木尺。
郡主拿着尺打量,在手掌拍了兩下,滿意地笑着說:“很好,比學堂的實在,”
“我不是來偷東西!我沒犯錯!”這是顧依唯一能想到的辯解。
郡主拍拍顧依的頭,顧依厭惡地躲開,郡主戲谑地笑,“想不到呀,顧大公子比學堂裡任何一個孩子還要孩子氣,啧啧,不教不行,哪,我對自己人向來寬容,不會對你太狠,你道聲歉我就放過你。”
郡主又走回床邊,顧依使勁兒掙紮,瑤靈又拿來幾捆繩來加固綁縛。
“疼就叫吧,我會輕一點。”郡主的話滿是戲谑之意。
顧依感覺尺子貼上傷處,随即就狠辣地拍下,雖沒有宮中施刑的人那麼用勁,但顧依現在的情況是連碰一下也難受。
“呃!”盡管努力想忍住不作聲,顧依還是失敗,郡主的尺子沒有憐憫,像帶針的闆,一下又一下紮入顧依皮肉。
顧依想,今日就算能給放走,以後在敦宗院怎麼擡起頭過?這個郡主一定還會用更難堪的方法來羞辱他。
郡主終于停手時,顧依已汗透衣襟,痛楚排山倒海不止歇,額頭落下的汗水令他難以睜開眼皮,郡主将戒尺放在他眼下,那漆黑的尺有一半是更深的色澤,閃着濕潤的光澤,是血迹。
“你聽好,下次見面,乖乖地給本郡主倒茶認錯,不然,見你一次打一次。”郡主拂袖轉身,像個男人那樣跨着大步子走出房間,“這床髒了,給我換個房間。” 她說。
瑤靈應聲,跑前去替郡主開門,跟着郡主離開。
房門這麼開着,顧依不知道有多少雙眼在看他狼狽的模樣。
顧依努力定下心神,用牙咬手腕的繩,好不容易繩子咬裂,扯個幾下便松開,他手腳無力,解完所有綁縛後累得一身酸痛,然而他如何能安心休息,勉力起身把衣裝整理好,忍痛走到門外,外頭左右沒有人,顧依沒力氣爬過牆,他直接從前門走,見到他的人沒檔他,那要他償命的羊豹沒有出現。
顧依一跛一拐走到大門,門衛互相交談,說家主沒說不能放人,不放的話要是被殺怎麼辦雲雲,就給他開了門。
門外的空氣寒冷,顧依吸了幾口,腦子清醒幾分,他一步一腳印往回家的路走,天蒙蒙亮都未到,眼看王家莊的匾額就在百步之外,這個距離,他曾經可以輕易取人首級,現在卻連爬過去的力氣也沒有。
“……大公子……是大公子!”
聽到人聲時,顧依才察覺自己已經暈過去,叫他的聲音不太熟悉,但應該是王家莊的人。
“叫少爺!快叫少爺!”
顧依撐開眼皮,感覺身旁有幾人,穿的确實是王家莊的仆人們穿的服飾。
“大公子你等等,少爺就快來了,少爺說你身上很多傷,不能随便扛,你忍着點啊。”
柔軟的毛巾給墊在臉下,顧依想道謝,卻因口幹舌燥而發不出聲。
急匆匆地腳步聲靠近,首先是王老爺開口:“怎麼回事!擔架!拿擔架!”
“依兒!哎呦這怎麼……又跑出去惹事?”王夫人也來了。
顧依沒聽見王藥的聲音,很是不安,他咬牙撐起身,即被身前一人緊緊抱在懷裡,他視線模糊,看不清人臉,可這人身上是他眷戀的味道。
“夫人。”顧依把愛人摟緊,“對不起,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
王藥一直沉默,直到顧依給擡回床上,他才開口,卻不是對顧依說話。
“我得去藥鋪看診,爹,你給他上點藥,娘,藥煎好了就擱着,别管他,他能照顧自己,他愛去哪兒,讓他去。”
這話說完,房門就像要給撞破那樣推開,顧依想叫住夫人,夫人早已不見人影。
“嗚!”身後一陣痛,顧依弓起背,王夫人把他給壓下。
“嘶……這傷。”王老爺褪下顧依的褲子,對那一片血污搖頭歎息,“端盆鹽水來,得好好清洗。”
鹽水?
“不……”顧依回頭看王老爺:“用清水可以了。”
王老爺眉頭皺得能夾筷子,搖頭說:“你要是連我的話也不聽,别指望藥兒原諒你。”
顧依仔細想想,的确,現在隻能靠嶽父嶽母大人來幫他求情。
下人很快端來一盆水和紗布,王老爺拿布沾水,擰幹,沒有半點耽擱,動手就替顧依清創。
鹽水滲入傷口的痛猶如皮肉被熱油澆灌,顧依張嘴叫,王夫人趁機給他嘴裡放軟木。
“别讓弟弟聽到,你還想弟弟們看你受傷?”
顧依含淚搖頭,緊咬着軟木,把源源痛楚都發洩在兩排牙齒之間。
這次真的給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