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回大地，舟弄屋前也多了幾分生機盎然，花骨朵才探出尖尖兒，一兩隻爬蟲附在嫩葉上，小雞仔們為了口蟲肉搖頭晃腦地走了進來。

“師傅，你快來看呐，有幾隻小雞跑進我們院子裡啦”沐臨生喊道。

“喲，這是哪來的小雞腿自己送上門?”

聽見舟弄這麼說，沐臨生也不以為意，伸手拎起一隻抱在自己懷裡眼巴巴道:“我們養它吧，這些小東西和雞媽媽走丢了，我來當他們的雞媽媽。”

見沐臨生第一次施舍善心，黃毛小雞清清點點也就三隻，舟弄不忍打擊他:“養小雞可以，那你要負責給它們弄個籬笆圈，千萬别跑進屋子裡了。”

“額......就那～越遠越好！”舟弄指着離房屋最遠的一個院角道。

“好，徒兒來照護它們。”沐臨生高興地應下。

舟弄原先是有些潔癖的，他性格裡即厭世又厭人，下山行醫出診是為生計，從不願與患者多打交道，但沐臨生除外，村裡人送的胭脂桃也除外，這類真摯樸實的情感舟弄甘之如饴，他竟沒發覺，自養了孩子後，他自己的潔癖也有所改善了。

“諾諾諾，諾諾諾。”日子就這麼不急不慢的過，小雞仔們張到比拳頭還大時，沐臨生再去喂食卻發現有一隻已經病死，其他兩隻還奄奄一息，他焦急喊來舟弄嚷道:“嗚嗚嗚嗚嗚，小雞仔兒是怎麼啦，它們昨天還是好好的。”

“臨生，你先别哭啊，看來天氣還是太冷了，早春盛發疫病，小雞腿兒也不例外。”舟弄安慰着不忘加點醫學知識進去。

“那剩下的是不是也會死?”沐臨生指向另外兩隻抽泣道。

舟弄見安慰不管用，取來兩粒藥丸給小雞仔喂下，心裡祈禱:“能不能活就看雞腿自己的造化啦。”

沐臨生則扒在圍欄前給它們打氣:“加油呀，小雞仔兒，加油，你會醒的是不是。”

結局是一隻雞病死，一隻存活了下來，存活下來的那隻體型偏大，就算天冷也不會輕易再生病。

“果然是煲熱雞湯的好材料！”舟弄看着唯一熬過春寒的健碩小雞，吧唧吧唧嘴，心内盤算。

可舟弄必須忍，隻因沐臨生對着小雞付出了感情，這飛禽的身份定位就從食材晉升為家寵。

再後來沐臨生望着那小雞形影單隻，天天“咕咕咕的”啄稻米，悶悶不樂......

舟弄對小朋友又于心不忍，去農夫家新買了兩隻小的給它作伴，一切還算順利，隻到某一日，舟弄出完診返回紅柿屋。

“嗚嗚嗚嗚嗚......”

“小臨生，你怎麼又哭啦！”舟弄擔心道。

沐臨生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哭，他很長一段時間是不哭的，根本不像個孩子，在兵荒馬亂戰火連綿的日子裡，表達情緒也無用，所以草草整理好一切，積極應對新的難題。

但是在這兒，後山斷面一木屋，他遇見了舟弄有了師傅，來自長輩結實的臂膀将他緊緊護住，讓他感受到從未擁有過的安全，往後不再為一日三餐挨凍受餓發愁，那眼角懸着的淚便能輕易流出，夾雜着以往的委屈傾盆而下。

“為什麼父親會躺在棺木裡。”

“為什麼母親會不辭而别。”

“為什麼小源阿甯沒有再出現。”

等等等......

最後轉換成一句:“來了隻老虎把小雞仔們抓走啦。”

“什麼！！！”舟弄被沐臨生的話吓得青一陣白一陣，手打着哆嗦，拾撿起一根木棍用作防身，雙腿也直打顫。

“什...麼時候的事兒?”

“大約半個時辰前，嗚嗚嗚。”

舟弄鬓角淅出一層冷汗，沿下颚流至鎖骨窩

“有多大? 真...的假的......老虎?”

“這，這麼大，橘色的。”

舟弄看了看沐臨生比劃的大小，比沐臨生身長還要長一些，又看了看那雞窩，空蕩蕩的籬笆圈裡就剩幾根羽毛，想來真是被猛獸給叼走了。

眼疾手快間舟弄抱上沐臨生，取來火把和油燈，靜步倒退着朝屋内走去，輕聲關上門，隻留一條縫隙以便查看，聽得四足獸踏草聲。

“喵～”一隻橘胖橘胖的大肥貓跳入院内，嘴角還帶着血漬，意猶未盡地舔舐着自己的貓毛。

“喵喵?”舟弄吐出二字後，也顧不上幹淨不幹淨，直愣愣地癱倒在地，心想:“養小孩真難，養小雞也好難，我再也不敢饞雞湯了，嗚嗚嗚。”

而後醒來，才得知沐臨生是因為那野貓矯捷，溜得飛快，誤把橘貓的條紋看成老虎。再再再後來，村裡的小孩開始養兔子，沐臨生睜大着眼問道:“師傅，我們可以養兔子嗎?”

“哈哈哈養兔子好啊，養兔子。”舟弄都會拍手叫好，随後陰下臉來吓唬沐臨生，“這樣家裡過年就可以多一道肉菜了。”

沐臨生:“唔......那不養了。”

百試百靈。

***

“小臨生，去把東西收一收，今日陪為師一同出診。”舟弄想了想，又道，“外面野草雜絮太多，别又起了紅疹，把為師給你做的藥囊也捎帶上。”

“好的，師父。”沐臨生于案台取下針灸袋，脈枕，筆墨紙等，又将那禦防病邪的香囊挂于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