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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園的蜀海棠在第一次結果的時候,林卻便同陸之流采了來釀酒。蜀海棠的果子叫皺皮木瓜,林卻好奇嘗了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品種問題,酸澀得林卻咬牙切齒。
陸之流提議切片蘸辣醬吃,林卻禮貌拒絕并遠離,陸之流吃了幾片也被酸得放下銀叉。
“蜜餞,還是釀酒?”陸之流指着院子裡那好幾筐皺皮木瓜。
“一半一半。”林卻回答。
此時譚雲樓與小雪深還在睡園的另一頭練劍,這一批蜀海棠酒一釀就是十二年。睡園的果子結了一茬又一茬,林卻卻再沒拉着陸之流去摘,隻叫下人收了送給屬下和醫館。
這期間,還真仙門也多次送信到四方天地,其中不免夾雜一些壽宴大會邀請函,皆被林卻一一拒了。他家孩子成長在四方天地,過早就往外送的話免不了遭人觊觎。這倒也不是林卻對還真仙門有敵意,這些年來四方天地的發展也有還真仙門在默默出力,就連盧氏的衰敗也有還真仙門的手筆。
林卻原本以為還真仙門也有盧氏子弟,一個世家大族的傾頹不會太容易。但仔細探查後,林卻發現盧氏便如同搖搖欲墜的大廈,隻需放在明面上的一隻手輕輕推一下,這個家族便會走向滅亡。
無論是背後出力的還真掌門夫人,還是零散各處的盧氏子弟都在觀望,林卻索性伸手做了這個惡人,擾得盧氏樹倒猢狲散,修真界再沒有盧氏的位置。
這日林卻在睡園搬個搖椅看盧雪深練功,十五歲的少年便是盤腿而坐也是身姿挺拔。林卻将小池塘的水全換成了靈泉水,那溢散出的靈氣便源源不斷的湧入少年體内,氤氲的一層水氣模糊了少年好看的面容。
“雪深也越長越出挑了,他幼時我便覺着是個美人胚子。”譚雲樓磕着瓜子看畫本,時不時瞅一眼作畫的陸之流。
盧雪深的修為功法由陸之流教授,他在小池塘的另一頭支了個畫案作畫,一邊留意盧雪深那邊的進度。
“我家孩子确實好看。”林卻深表贊同。
盧雪深幼時五官就十分精緻,随着年齡增長,一雙圓眼逐漸拉長,隻有在擡眼看人的時候才顯出幾分圓潤來。他身形抽條得快,但到底才十五歲,隻到林卻的肩頭,故而與林卻交談時總要微微擡頭。
“再過段時日雪深便要渡劫金丹期,十五歲的金丹到底太過耀眼,林卻,你的意思呢?”譚雲樓詢問。
因着林卻的保護,外界隻知四方天地内有一位小殿下,小殿下師從雲潭劍尊和期之尊者,除此之外再沒有其餘消息散出。金丹渡劫聲勢雖并不浩大,但到底會波及周圍,隐瞞不了。
“不必隐藏,順其自然便好。在這裡雪深不必處處掣肘。”林卻混不在意,因為他明白自己能夠護好盧雪深。
“也是。”譚雲樓贊同,看着少年,“這孩子也長這麼大了,不若在渡劫前帶出去走走,這些時日剛好也快到凡間的中秋。”
林卻一想也是,他這些年雖也時常往外跑,但大都是處理事務,難有閑暇過一過節。就連現在難得的清閑也是因着天狗接手了一半事務,晚些時候還有幾位從四方天地出去的領主要來述職。
“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日便啟程如何?”林卻從搖椅上跳起來。
修真界無年歲,孩子越大越難對環境有真切的感受,林卻不希望盧雪深少年時期有什麼不圓滿。
“可是大人,今晚還有東領……”天狗為難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林卻一個靈棗給塞住了。
“推了,實在不行你去。若事事都要我出面,養你們何用?”他佯裝生氣,天狗隻得應是。
譚雲樓将手上剩下的幾顆瓜子放下,拍了拍手裡的灰塵走到陸之流邊上,低聲問,“期之尊者可要一起?”
陸之流擡眼看他,“林卻相邀,自然同去。”
譚雲樓作西子捧心狀:“那我呢?”
陸之流輕嗤一聲,把視線轉回畫紙上。畫上是一派洶湧河水,源頭在天,無窮無盡。在這海棠不敗的睡園裡,他繪制的卻是這樣一幅畫,當真令人驚訝。
“之流與我之間的關系哪需詢問,譚道友多此一舉了。”林卻也走到畫案面前,“這天河水,為何是從天而來?”
陸之流:“不知為何,恍然感覺理應如此如此。”
陸之流作為佛修,确實是三人中感知最靈敏的那一個。他平時作畫也都是四方天地内的景觀,小到海棠花蕊,大到主殿宮阙皆躍然紙上。今日卻莫名其妙感知到了天水河,想必是天水河有了異常。
思及此,林卻呼吸紊亂了一瞬,然後開口。
“既然這樣,趁着雪深尚未打坐完畢,我先去天水河邊上看看以防萬一。”
陸之流二人沒有異議,林卻一人離了四方天地到天水河邊。
看似無邊的河水依舊翻湧,河邊的四方天地安然無恙。林卻感覺到河水裡日益增長的怨氣,輕歎一聲,設下結界阻隔以自己為中心方圓百米的區域。
“自我離開,你便一直在增長怨氣。莫不是離了我,你的脾氣越發大了?”林卻歎息。
他左手結印下壓,冰花紋樣的陣法如一張大網鋪向河面。那冰花線條繁雜,在觸碰到河水的一瞬間冰封整個河面,無數怨氣一擁而上纏住線條,将這純白的冰花染上灰敗的顔色。
怨氣凝結在陣法裡,林卻眼中渾濁不堪的天水河也上升了大半的透明度。他右手召出挽弓月,在怨氣凝結到頂點即将破開陣法的瞬間,銀槍直直擊碎了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