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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卻被玉盤擊飛了出去,玉盤到底沒下死手,隻讓他吐了口血。
“幻境與我而言不過是台上戲,即使身處其中,我也很難共情他人。”玉盤走到林卻身邊,蹲在地上替林卻擦去了嘴角的血。
“您……”林卻想要開口說話,卻被玉盤掐住了脖子。
“小卻的成長速度真的很快,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慈祥的臉上依舊溫和如初,林卻不由得想起玉盤的那句話。
我便殺了。
他當時也是用這樣的表情殺死藏器峰弟子的嗎?
一個徹頭徹尾的理想主義者,沒有共情能力,視生命為無物,即便是殺人也面帶微笑氣質不變。
仿若一位赤子。
“師叔隻是暫時不想聽你說話,你問題太多了。”
玉盤松手,林卻後腦勺狠狠砸在地上,一時間頭暈目眩。
林卻依稀記得盧雪深在他身上施下了咒法,當他傷到一定程度後那邊便會感應得到。隻是玉盤先前并未傷他,即便是剛剛那一擊也是收着力道隻讓他吐了幾口血。
這樣的話,盧雪深能夠感應得到嗎?
玉盤再不管林卻,站起身來徑直向人群走去。走動之間倏然又落下了暴雨,林卻仰躺在地隻能用餘光去看他的動作。
林卻已經用盡全力,即便是全力一擊也隻能讓玉盤後退幾步,月亮門這個上古密器也失效了,他再沒有其他辦法了。
那邊玉盤已經懸浮在空中,暴雨裡,以他為中心的怨魂紛紛落到衆人身上。方才林卻耽誤的時間足夠讓他們找好自己的宿主,隻需玉盤操縱所有怨魂,一聲令下,在座剩餘的七百多人皆會被種下心魔。
林卻絕望的阖上雙眼。
盧雪深,你為什麼還不來?
水幕裡暴雨依舊,林卻任由雨打在自己身上。那雨不僅浮于表面,甚至深入了五髒六腑。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條在岸上被淹死的魚,濃烈的水汽已經粘稠到快讓他無法呼吸。
“嘩啦——”
有玻璃碎裂的聲音,林卻睜開眼,一股清純的水流鋪天蓋地的向他湧來。那水流淋遍他的全身,完全都走了身上黏膩的不适感。
他微一擡眼,透過一層水流,他看到了男人長身玉立懸浮在水幕之上,金白衣袍翻飛,柔順的長辮垂在胸前。而旁邊水幕殘缺,竟是被他一劍擊破!
那是……盧雪深。
水幕被破,正在操縱怨魂的玉盤猛吐一口黑血,一時間青白灰三色湧上他的面部,他雙目赤紅,卻依舊沒有什麼情緒。
“鞠月……你不該來的。”
玉盤忍受着自己體内的反噬,單膝跪在地上。
盧雪深從破碎的水幕裡飛下,外面月色高挂,不知什麼時候停了雨,萬裡無雲,月色清透皎潔的灑在他身上。
他落到地上後走向林卻,身上的威壓鎮住了玉盤體内亂竄的怨魂,好歹讓玉盤喘了口氣。
收了劍,盧雪深将林卻從地上抱起來,用靈力瞬間烘幹了林卻濕透的衣服,隻是血迹依舊殘留在他的領口胸前。
“三千年前你尚未察覺,現在……是因為他嗎?”玉盤想起林卻吐的那幾口血,這才了然。
盧雪深抱着人輕輕點頭,此時林卻尚未恢複身體的控制權,動作也不能做,話也不能說,安靜的像個棉布娃娃。
他理了理林卻散亂的額發,找了把椅子将他放上去,然後轉身走向玉盤。
走動間,月華如水纏繞在他指尖,又分散成千絲萬縷包裹住玉盤。
“你要救他們?”
盧雪深沒有回應,那些純白的月光在他的指引下從玉盤身體裡牽引出怨魂。怨魂皆被月華包裹,如同置身與春日溪水裡輕快,再沒有橫沖直撞。
包裹着玉盤的月華散去。林卻驚訝地發現玉盤原本半跪的位置上換了一個人。那青年一頭烏發被發帶束起,面容恬靜而溫和,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是——年輕些的玉盤?
修真者的容貌大多會定格在某一階段的渡劫,玉盤上一次渡的是元嬰沖化神期的劫,是以衆人皆認為玉盤是在中年時期成為化神修士。
沒想到他本來的樣子這麼年輕?
林卻思考一番,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玉盤若以青年面貌示衆,人盡皆知他天資卓絕,又何來上萬年都沒有摸到化神期的頂峰呢?
這邊,直到三百八十四縷怨魂全被引出,盧雪深自袖中拿出一隻金缽,将所有怨魂引入金缽。
林卻:他師尊是當過和尚嗎?哪來的金缽!
玉盤見狀,歎了一口氣。他站起來兩步走到盧雪深面前。
“你若真想救他們,師兄幫你。”
他将手放在金缽之上,那雙手漂亮得骨節分明,再沒有以前的圓潤。
“我罪孽深重,多三百餘人也沒有關系,鞠月,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盧雪深點頭,與玉盤對視。
玉盤與他錯開視線,“好,我幫你。”
靈力自他手心傾瀉而下,全部彙集到了金缽裡。那些被他煉制成怨魂的三百八十四個魂魄逐漸恢複神智,原本灰得泛黑的外觀正慢慢變成乳白色。
林卻此時已經能輕微轉動頭顱,他原以為玉盤至少要與盧雪深打一架才會屈服,沒想到隻盧雪深一個點頭,他便放棄了要做的事,甚至主動淨除了怨魂上的怨氣。
要知道,去除怨氣可比直接讓他們灰飛煙滅還來得費力,這三百多個怨魂至少要費玉盤的大半靈力。
盧雪深甚至一句話都沒說,當然,他也不能說話。
霸道師兄的極緻寵愛嗎?
林卻兩眼發直。
玉盤臉色越來越蒼白,金缽裡的怨氣大體都被除淨。那是玉盤主動讓他們沾染上的怨氣,現在由他回收卻是付出了不少的代價。林卻不知道身為還真掌門的玉盤為什麼會跟怨氣有沾染,使用起來也得心應手。但想想他滅口的那些人,這一切似乎也都合理起來。
“你要送他們去輪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