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雲樓現在這個死樣子也沒什麼用，他隻要記得回宮時帶上就行。

那他忘記了什麼呢？

思考的結果是他放棄思考，選擇原地打坐。

——

是夜，林卻蓦然睜開了眼。他聞見了空氣裡濃厚的血腥味，被苦澀得令人作嘔的藥味一陣一陣的壓過去，兩種味道混雜在一起讓人眼前一黑。

“什麼死東西？”

他推開院門，周圍漆黑一片，順着小路一路走過去，常年點着燈火的主院都暗沉下來，一時間整個徐府一片死寂。

一路走來的下人房和其他院子都靜悄悄的，林卻放大五感，竟是連呼吸聲都聽不到。無感的放大讓他一下子問到了更加濃厚的血腥味，這血腥味裡還夾雜着人體内髒混合的酸臭味，他兩眼一翻，心裡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他到了主院的門口，紅褐色大門緊閉着，這裡是唯一一個沒有血腥味的地方，反而一直在往外面冒着熱氣。

“徐小姐，小五，你們在裡面嗎？”

林卻敲門詢問。

并非是他大大咧咧，他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加之又有一點靈力作保障，所以才敢直接敲門。

門内沒人出聲回應，倒是有小門咿呀被推開的聲音。

那人退開小門慢慢走了過來，林卻聽着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兵刃在空中嗡響聲也越來越大。

“小五？”

林卻試探着開口詢問，話音剛落，大門就被人從裡面打開，血腥味撲面而來。開門的是小辣椒，他還是穿着那身紅色的錦緞衣袍，手裡提着一柄長劍。

“三哥哥來了？”

小五歪頭笑了一笑，看着有幾分滲人。

“來看看你，我那院子空蕩蕩的寂寞了些，順便還能幫忙照顧小姐。”林卻找了個借口。

“照顧小姐就不用勞煩三哥哥了，我一個就忙得過來。哥哥要是無聊，可以在院子裡坐着跟我聊聊天，如果你不嫌擠的話。”

主院就隻有他跟徐衰蘭兩個人，怎麼會擠？

林卻不留痕迹的皺眉，“自然不會嫌棄。”

小五這才側身讓林卻進去，他這一側身，林卻看到了滿院的屍體。他們穿着下人的衣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倒在血泊裡不知死活。

“好多人啊。”林卻感歎。

小五待他進來之後關上了門，長劍随他的走動抖落下剩下的血，竟是雪白一片，絲血不沾。

“明天聖旨一下他們就被帶走流放了，何必多此一舉？”

林卻在人堆裡還看到了今天見過的那個丫鬟，穿着淺粉色的衣裙仰面朝天，帶着驚懼的表情死不瞑目。她應該是被當胸一劍刺穿了心肺，那傷口利落幹淨，想必沒有多餘的痛苦。

“都是要流放的，還不如死在府中少受點罪。”

小五提着劍，劍尖時不時點在地上。他靠近林卻身邊，一劍刺向林卻身後的人！

林卻轉頭，看到了被綁在一起的三個男人。他們的喉嚨和口腔都被布條裹住，小五殺的那個人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是眼睛睜大，寫滿痛苦絕望。

是一張與林卻有些許相似的臉，林卻立刻就猜到了這三個人的身份——徐衰蘭府上的另外三位替身公子。

“這是最後一個了，若非三哥哥來，他早該下去陪另外兩位哥哥了。”

長劍從那個男人心口拔出，鮮血向外噴濺，林卻連忙躲開。再看小五，他已腳尖一點離了好幾米遠。

“他們長着這一張臉才能被徐小姐養在府裡，你這麼就把人殺了，不怕她降罪于你？”

“就是長着這樣一張臉，才不能被流放。流放途中難免有人會起了歹念，若是他們被玷污，便是小姐受辱。主辱臣死，這是未雨綢缪。”

林卻大概掃了眼這個小院，院子裡大概有三十餘人。殺了這麼多人他身上沒有濺上一滴血，想必是有身手的人，這麼些天林卻當真是沒有發現。

林卻開始認真觀察起他。

“那我你為何不殺？”

“小姐不允。”小五搖了搖頭，将長劍收回鞘裡，握着來了屋檐下。

那裡的瓦罐裡還蹲着湯藥，小火一直煨着，木炭邊緣已經有些泛白，他可能是先熬着藥，殺了三十餘人後藥就熬的差不多了。

“那讓一整個府裡的人都滅口，就是她允許的了？”

林卻其實更傾向徐衰蘭打算按兵不動，她現在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聖旨沒下來之前輕舉妄動顯然是不明智的，所以這一切很有可能是小五，這位所謂的面首自己的動作。

“小姐雖不說，我自心領神會。”他跪坐在小墊子上守着藥罐，月光灑在一襲紅衣上面，像一隻泛着銀光的紅狐狸，抱着自己的尾巴。

他又擡頭看月光，想了想，“我殺的都是極有可能暴露小姐計劃的人，我還沒有那個能耐，殺盡府中所有人。”

十分嚴謹。

林卻站在台階下看他，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在皇家暗衛裡待了數年，甚至做過暗衛統領，自然能看得出來眼前這位小五公子是按照暗衛的程序培養的，所以殺個人對他們而言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事。但也許是他明面上的身份是長公主為徐衰蘭養的面首，會的不隻是勾引人的手段，所以路子十分野，将自己學到的那些理念貫徹到了後宅裡。

原主就是這樣死的，秦樓楚館帶出來的人不知是哪件事惹到了這位，直接被推下了水淹死。

但這并不影響林卻為原主出氣，畢竟他占了這具身體，必要的好處是要許給原主的。即便是原主早不知道去哪裡了，林卻也不希望欠着别人。

“你到底有什麼特别的？”

小五撐着頭看他。

“你說呢？”

“我給你下了這麼久的毒，親手把你溺死，你還能活過來，真難殺啊。”他搖頭，些許嬰兒肥的臉上的肉動來動去。

“或許我是仙人呢？”林卻站在血肉堆積的院子裡，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履沒有粘上一點髒污，月白的衣服在夜色裡出塵的像是谪仙。

“難怪小姐不叫我殺你。”

小五搖頭歎氣，又打開藥罐子瞧了瞧，再關上。

他的手十分細嫩，隻有養尊處優的貴族才能養出這樣的手。但是他握劍的手法卻并不生疏，想必是經常訓練，那這樣細嫩的手又是怎樣來的呢？

【灰姑娘的姐姐。】系統如是回答。

“尚書府的五位公子，四位都是外來勾欄之人或是平民，為的是掩蓋你過于特别的面首身份吧。你才是徐衰蘭身邊身手最好的暗衛。”

“嗯。”

“那行刺皇帝的十七名暗衛裡，為什麼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