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浩遠的天穹之下,幾道黑影急速掠過曠野荊棘,帶起飒飒風聲,動靜很小,幾乎融進了暗夜中,不到一刻鐘,葉含秋的卧房裡便跪了三名身着玄衣的男子。
為首的那名男子手一松,将挂在他身上的人好好的放到地上,這才抱手向裡間的葉含秋複命:“主人,杜甚已帶到。”
“讓他進來。”
杜甚大半夜的從被窩裡被掏出來,此時罵娘的怒氣直沖顱頂,他一骨碌的就從地上爬起來,背着自己的大藥箱,撒這小拖鞋,啪嗒啪嗒的,三步并兩步的掀起珠簾走進去,剛想問候一下這位葉教主,卻在看清裡面的情形時,頓時啞火了。
隻見那位總是吊兒郎當的葉大教主指尖沾血,緩而又緩的将一個血人圈在懷裡,面上冷的像結了層霜。
葉含秋不怕血的,初來乍到此地時,十七将那山洞殺得一片猩紅,他也沒什麼反應。
可現在,懷裡這人滿身鮮血,一動不動,濃郁的鐵鏽味從四面八方直逼而來,他聞不得一點,否則窒息般尖銳的疼痛便從頭到腳的滾進血液裡,疼得他原本極好的耐心已然逼近臨界點。
冷不丁的,葉含秋擡頭看向不遠處站着的人,嗓音冷沉沙啞:“過來看看他。”
杜甚被他這如喪親夫的聲音給吓了個一哆嗦,威風不敢使了,困意也沒了,放下自己的大藥箱,一溜煙兒就跑到葉含秋跟前,翻眼皮,号脈,扒完十七的上衣,還要扒十七褲子。
葉含秋在杜甚扒十七上衣時眉頭就開始皺,眼看那隻手就要碰到十七的褲腰,葉含秋猛地伸手捆住:“你做甚?”
這話裡的提防與懷疑讓本就惱火的杜甚氣的差點跳起來,他嚯了一聲直起腰。
“小崽子,近幾日霍霍我幾番了?存着點良心吧你,他這看着分明就是血溶之刑,上半身已盡數被内力吞食,脫他褲子是看這歹毒的刑罰到哪一步了,真是——要這麼心疼,這麼寶貝,怎麼舍得讓他受罪一次兩次三四次?”
葉含秋面無表情,手松開了杜甚,轉而五指并攏,在十七靠大腿根部隔空一劃,風刃精準割斷了十七的長褲,随後沒等杜甚說什麼,他又掌心向下叩,十七大腿根以下的黑褲霎時間撕裂成碎片,兩條蒼白到近乎透明的長腿暴露在火光之下,其上蔓延着無數條紅血絲,詭麗的可怖。
葉含秋喉結上下滑動了兩下,過了幾秒鐘才勉強開口,聲音啞得厲害:“杜老,可否這樣?”
他換了稱呼,應下了杜甚一切隐晦的指責,不去采理,隻想讓從未體面過的十七體面些的就醫。
杜甚聞言意味深長的瞄了葉含秋一眼,沒說什麼,但已經開始彎腰查看十七腿上的痕迹。
“嗯……幸而血溶之刑費時費力,并未蔓延至下半身,”
杜甚一邊說着,一邊嘴裡念念有詞,聚力于二指之上,迅速在十七身上點了幾下,再去摸十七的脈搏。
“唔,外傷不足挂齒,隻是這血溶之術……”杜甚偷瞄葉含秋的神情,斟酌開口:“自行止住血溶之刑是不會危及性命不錯,但副作用還是有的,這小子内力已然散了大半。”
葉含秋聽到不會危及性命剛想松口氣,卻又猝不及防的聽到了杜甚後面的話,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
“……”
他方才是怎麼讓十七止住血溶之刑的來着?
杜甚忙着重新寫藥方,沒注意到葉大教主空白糾結的表情,洋洋灑灑寫了兩大張紙後,又從他那大藥箱裡掏出一青一白兩個成年男子手掌大的玉瓶,囑咐葉含秋:“藥方中有幾味藥材藥毒兼備,一旦火候掌握不好毒性便會滲出,正好老頭我出遊乏了,這些日子到藥廬那去,早晚我把煎好的藥給你送去,還有這兩瓶,從今晚開始,塗抹至全身。”
葉含秋接過玉瓶,攏入長袖口袋中,誠心實意的道了聲謝:“多謝杜老。”
這麼知禮數的葉教主杜甚還不太習慣,他嘿嘿笑兩聲,又提醒了一嘴:“他一會兒醒來肯定會有點不清醒,正常現象,别擔心。”說完,便扛起自己的大藥箱哒哒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