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顔随即點亮一盞小小的燈,并給阿銀蓋上被,問道:“公子找你商議什麼事?”
阿銀不瞞自家人,照直說了。
炎顔坐在炕腳納鞋底,“我瞧公子和你說的挺好的,走得又近,八成是想你施展些拳腳功夫,幫他度過今晚這場難關。”
“那還消說,就是鐵匠向他薦了我,這胳膊肘兒盡是往外拐。”
炎顔想了想,過後歎口氣,“鐵匠也是好心,你想想,我們娘仨,吃住都在寨堡裡,靠二公子庇護,沒做得些功勞出來,怎麼好意思在這兒安身。”
“我懂的。”
“楚世子那邊,你要不要辭個工?”
“嗯。”
“真的舍得離開楚世子?我看他出手挺大方的。”
阿銀淡淡道:“和他說話很費腦子,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抓住把柄;二公子為人寬厚,跟他說話不用端着,朝後看,我要掙些盤纏營生,也少不了二公子的幫襯,還是留他這邊為好。”
後面聲息漸無,炎顔擡頭看,原來是阿銀念叨着二公子的好處,已經睡過去了。
院子裡,耶律慕淺淺駐足一會,沒見到阿銀再出來,才知人家是鐵了心要睡覺。他胸襟開闊,斷然不會與賓客計較,便舉傘離開。
倒是身邊鐵匠說上了話:“公子請放心,阿銀做事有分寸。若是她肯出手,不是我托大,保護公子是綽綽有餘的。”
耶律慕笑道:“如此說來,今晚我跟在阿銀身邊,就能穩妥了?”
“是的。”
“那我這座寨堡又該如何?”
“寨堡之疏忽防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若被打破就重修,若被侵占就奪回,若被楚世子放棄,就先推他上城牆禦敵。”
“他如果有個閃失,我豈不是擔當不起。”
“阿銀先前說了‘有世子坐鎮,怕個什麼’,其實已經提醒過您,楚世子必然不會袖手旁觀,後繼有應對法子,公子何必擔憂。”
耶律慕放心離院。
第二個趕到院落的人是謝觀微,将到子時。
他是個聰明人,見主家公子這幾日的毒針刺痛竟有好轉,還活絡了雙手,推想是阿銀用了法子,才讓主家公子這般看重阿銀。
喚阿銀過去幫忙,應是不會錯的。
可不湊巧,阿銀站在傘下,正與耶律公子說話,似是在商談事情。謝觀微遠遠行個禮,也不待有人看見,持禮而轉身離開。等他再次來請,又不是時候,阿銀已睡下,即便施銀子給顔娘子,也不見能喚起阿銀。
顔娘子輕聲對謝觀微說:“惹得大人笑話了,阿銀連日趕路,累得慌,實在不能怨她。”
謝觀微在窗外行禮,朗朗道:“公子喚阿銀過去值守,‘夜郎’在職,按時辰發放工錢,夜畢無事,還能有賞銀。”
阿銀睡在暖炕上,酣然不動。
謝觀微說:“此乃汝之職責。”
阿銀揉揉眼睛撐起腰身,顔娘子看到窗台上的影子閃動,知道阿銀已被說動,連忙進屋給阿銀洗漱,順便塞過一錠銀子,悄聲說:“陪睡一次加賞銀就有五兩,挺值當的事兒;要是半夜起了變故,你就丢下楚世子,來保二公子,咱們圖個長遠的。”
阿銀低聲道:“銀子你收着。”
出來院中,謝觀微貼心地給阿銀帶來披風禦寒,并偕着她一起走向貴賓暖閣。“我見耶律公子喚你說話,可是遇上什麼麻煩事兒?”
阿銀不答,岔開了話,“謝大人娶妻了麼?”
謝觀微淡淡道:“未曾,不過有心儀之人。”
“謝大人一表人才,身邊必是俊秀同輩,不知他們是否想娶妻?”
謝觀微依然淡淡:“不想。”
“莫非出入世子府就得打光棍?”
謝觀微立刻駐足,溫顔說道:“小郎君或許不知,我等恪盡職守,到了合适時機,可請公子配婚。”
“這個合适時機……是何種時機?”
“比如建立功勳受嘉獎時。”
“你家公子勳業彪炳千古,也不見他有妻子。”阿銀掐指一算,“易經八卦伏羲批,姻緣推算有三起——按理說,他應有三個妻子。”
“這話,你敢在公子面前說麼?”
阿銀不屑,“所以府裡一順兒剩下男的。”她将披風拉下,丢回謝觀微手裡,施施然走向燈火輝煌處,“跟他混沒妻運,我勸你們正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