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不住筒子樓,猴子帶葉子穿過筒子樓,視線豁然開朗。
路前方的空地上,有一個倉庫。
倉庫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差不多五六十平,水泥坎圍出一個院子,停着那輛惹眼的黑金機車。
原來韓山就住這裡呀。
猴子停下腳步,擡了擡下巴,“喏,前面就是,你自己過去吧。可千萬别告訴他是我帶你來的哈。”他再次提醒。
葉子鄭重說:“好的,我不會告訴他的。”
猴子舉手緻意,“那你去吧。拜拜!”
葉子微微鞠躬,“謝謝。”
猴子:“客氣。”
他逃似的溜了。
葉子看着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奇怪,他怎麼看起來這麼害怕?
猴子确實害怕,擅自把外人帶到韓山住的地方,讓韓山知道了,他小命不保。
韓山領地意識非常強,不喜歡别人闖入他的空間。哪怕是兄弟都不行。
葉子肯定不會挨揍,但把葉子帶過去的人,勢必要完蛋。
猴子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苦逼地祈禱:“甯拆十座廟,不悔一樁婚!彌哥可千萬别生我氣啊!”
葉子轉過身,吸了口氣,内心忐忑地走上前去。
與韓山分别前鬧得不太愉快,不知他現在氣消了沒有呀?
不管他消沒消,她是消了。
倉庫的鐵門開着一條縫,葉子走下斜坡,透過門縫悄悄向裡面瞧。
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入目是一面黑色的牆,空空蕩蕩。
倉庫内光線昏暗,黑牆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化作無形。
葉子莫名對這個房間心生忌憚。
然而她已經來了,就沒有反悔的道理。
葉子左瞧右瞧,尋找韓山的身影,但門縫視野有限,她沒能看到。
倉庫的窗戶由厚實的黑色窗簾掩着,鐵門看起來一碰就會吱扭吱扭響。
葉子花了一秒鐘思考直接進去和敲門哪個韓山的怒氣值更低一些,決定還是敲門吧。
她擡起纖細白皙的指節,輕輕在鐵門上扣了扣。
清脆的聲音——
當當當
葉子等了片刻,裡面沒動靜,她覺得奇怪,又敲了一遍。
——當當當
韓山躺在床上,正在補覺,聽到敲門聲蹙起眉,一下都懶得動,“滾!”
葉子被這兇巴巴的聲音吓得一個激靈,鼓足勇氣說:“韓山,是我,葉子。”
還是一聲:“滾!”
并沒有比上一聲溫和些許。
葉子聽出他聲音中慵懶的困意,低頭笑了笑,原來在睡覺呀。她鼓足勇氣說:“那我進來啦!”
她用力推動鐵門,吱嘎一聲響,鐵門的縫隙緩緩變大,葉子鑽了進去。
倉庫的全貌赫然呈現在眼前,葉子微微一怔。
一個大大的訓練沙袋從承重杆上懸挂下來。包括天花闆,所有牆體均是黑色,地面鋪着黑色砂岩地磚,就像進入了一個密閉的盒子,冰冷又壓抑。
葉子頓時有些喘不上氣。
這,就是他的世界嗎?葉子心想。
極簡的黑白空間,找不到第三種色彩。所有家具都有一種幾何線條感,圓是圓方是方,橫平豎直,規整得沒有一絲生氣。
甚至連燈都是條狀線燈,在地面和牆體穿梭。
唯一稱得上裝飾的是一副黑白畫作,白色畫框挂在黑牆上,畫的是一顆纏繞着繃帶的畸形心髒,有種詭異感。
韓山躺在一張白床上,蓋着黑色薄毯,一隻胳膊枕在腦後,長腿随意彎着,他照樣一動沒動,連眼睛都不曾睜開,蹙着眉不發一詞。
他過于安靜,仿佛醞釀着暴風雨,讓人覺得危險。
葉子心中讪讪,到底她是擅自前來,她自知冒犯,小聲解釋說:“對不起,我是想來給你道個歉……你因為我被老師罰,對不起……”
韓山語氣很不好:“用不着。”
是真的用不着,攬下罪責是他自願,受罰他也甘願。可不知怎的,這話此刻說出來卻帶上幾分刻薄冷血。
葉子不知道他是因為被吵醒生氣,還是她擅自前來生氣,亦或是早上的氣還沒消,攥着書包肩帶,有些躊躇。
可她并不害怕,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
外面天色漸漸暗下來,馬上就要黑透,十二月的天,太陽落得很早。
韓山冷冷說:“再不滾,天黑了沒人送你。”
葉子想到什麼,連忙摘下書包,“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打開書包拉鍊,從裡面拿出筆記本,用下巴夾住,再把書包拉上,背回去。
她雙手拿着筆記本,望着韓山說:“你今天不是沒上課嗎,這是今天的課堂筆記,你要看看嗎?”
少年好笑地嗤了一聲,有自嘲的意味,說:“你看我像是會學習的人嗎?”
葉子默了默,确實不像。
可她想起猴子說的,其實彌哥以前學習很好的。又覺得不該是這樣。
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她将筆記本拿出來的那一刻便決定了,不管他看不看要不要,她都要做這件事。
她說:“還是看看比較好。”
就算他自我放棄,她不想放棄。
她輕輕向他的書桌走去,“我放你桌上了。”
韓山不耐煩地翻了個身,背對她。
牆邊有一張白色工作台,桌角飄着一個黑色磁懸浮台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