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重兵器炮台也活了過來。
路遠寒從嗡嗡的耳鳴中緩過神來,察覺到正被毫無生氣的“眼睛”注視着,他閃身一避,躲過了從金屬炮口下射出的槍彈,火星迸射,随着他繞行而在地上燒出一片焦黑的痕迹。
情勢危急,那張緊密的火力網覆蓋着一切他能到達的區域,勢要清除這個擅闖重地的異端分子。
路遠寒猛然躍起,伸出的手臂對準炮台上方,一發子彈飛旋而出,打破頂上的蒸汽管道,溢出的高溫氣體頓時燙壞了控制中樞,龐大的兵器抽搐了片刻,便徹底化為了一堆廢鐵。
在滿地火花中,那扇合金大門應聲而開,為他打開了最下層通道。
路遠寒避開四處亂竄的氣流,順着樓梯走了下去。這片區域呈現出橢圓形的結構,兩層漆黑管道下懸浮着一個實質球體,正是整座實驗基地中最重要的存在。那顆核心表面鑲滿了碧藍色的礦石,看上去就像某種巨型生物的心髒,供血瓣膜上覆蓋着閃光鱗片。
它身上插滿了無數觸手般的管道,一條又一條不斷往四周輸送着蒸汽,為上千台機器的運轉提供着動力。
而在它的腳下,還散落着七八顆金屬制的小球。路遠寒撿起一顆,感覺裡面壓縮着什麼東西,下意識将它填在蒸汽槍的凹槽上,剛好精準無誤地嵌了進去,看來正是他需要的能源。
路遠寒沒有想到,他拉下機關,竟然喚醒了一顆龐大的機械心髒。
對于那隆隆震響的巨物,他并沒有靠得太近,保持在一個适當的距離,觀察着核心表面上蜿蜒的礦脈。那些石晶散發着幽藍的光澤,邊緣處隐隐發黑,似乎有細長的影子在其中遊動。在機械心髒不遠處,架設着數十座熔爐,爐柱高聳,煅燒出的石水順着管道而下,流通數個加工台,被萃取成一滴滴熒光液,儲藏進張開大口的玻璃罐裡。
與培養實驗體的玻璃罐不同,這些罐壁上貼着高能燃料的标識,路遠寒再次了解到它的另一個用途。
事情的發展已經清晰了。
路遠寒推斷,在最早的時候,緝察隊圍着礦脈建了座實驗基地,從這些礦石裡提取的物質,被加工廠凝煉成具有病變性的燃料。由于不知道哪間實驗室的洩漏,讓坑洞裡的水域也發生了畸變,污染延續數十年,無人處理,進而讓無數植物走獸也長出了駭人的血肉。
隻是不知道修蘭村的異狀,與這座基地有沒有更深層的關系……
在情報方面,他已經搜查得夠徹底了。但是氧氣罐和潛水裝備還沒有找到,路遠寒隻得繼續尋找,正想着要從哪裡開始下手,忽然看到角落裡竄出一隻怪物,從模樣上看,似乎正是那隻救了他的水猴子。
它不知道碰了什麼東西,滿手滿身都浮現出黑色膿瘡,密密麻麻地蠕動着,而那些詭異的隆塊還在飛速擴散,像瘟疫一樣将這具溫熱的軀體吞噬。
攜帶着疫病的怪物還在朝這邊跑來,再多幾步就要觸碰到他的身體。路遠寒卻毫不猶豫,一邊退後一邊扣下蒸汽槍的扳機,高溫凝聚成的氣柱迸射而出,瞬間就将那身畸變的皮毛融化成了一地血水。
開完一槍,他頓時将槍身扔了出去,等待着槍管自動冷卻。
雖然蒸汽槍最外層套着隔熱材料,但路遠寒仍然不放心,畢竟裡面的氣體要是洩漏出一星半點,他這隻手掌也就蕩然無存了。
趁此機會,他打量着那道不斷産出熒光液的流水線,在煅造爐表面雕刻着一行火光浮動的小字:瘟疫石專用。看來這就是那條礦脈上石晶的學名了,能夠帶來瘟疫的石頭落在緝察隊手上,最終促成了無數慘案的發生。
遺憾的是,這層中樞控制室内并沒有潛水裝備。
路遠寒撿了幾顆蒸汽槍的動力源,走上樓梯,正準備把機械心髒的能源停了,忽然一陣劇烈的撞擊聲從外面響起,金屬制的牆壁竟瞬間彎曲,鋼闆破裂,無數潮水湧進走廊,怪物那碩大的眼睛從他面前遊過。
不過短短數秒,灌進實驗室的熒光水就蓋過了路遠寒頭頂,将他裹挾着拍在牆上。
他隻覺得眼前發黑,渾身酸痛,似乎有多處肋骨都震斷了,鼻腔溢出的血水融成一片鮮紅,又被他的觸須吞噬。
那龐大的身軀遊得遠了,帶起的渦流卻狂嘯着将周圍的一切都席卷進暴風眼。路遠寒被洪水猛然抛出基地,肢體旋轉着流向下方,重重觸到湖水底部,随即被一圈光幕吸了進去。
湖水消失了,而他也從光幕中摔在地上,怔然望着眼前所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