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次品?你怎麼敢說我的孩子是殘次品?!山,你是不是忘了,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我孩子帶來的!!”
“不,我沒有忘。但是顯而易見的,是我們現在境遇已經大不如前。”
山的聲音慈悲,卻無情無意:“大人上次來,已經是三年前。在這三年裡面,我們雖然定期會有雌性到來,但是一直沒有改變什麼,而且肉眼可見的,雌性質量越來越差——就比如現在這隻雌性,手腳都是機械改造,我不敢想象,她體内的器官是否正常,子宮功能是否受損。你知道的,如果她沒有子宮,我們這兩天付出的努力,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想說什麼?你想要怪我嗎?”女人聲音滿是怨恨。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那你想要表達什麼?”
“我隻是想說,為了改變這一切,如果能孕育後代的話,理所應當的,應該我參與其中。”山溫聲說着,卻不容置喙:“為了我們的生活越來越好,也為了我們的後代,能夠離開這裡,真正獲得大人重用。”
“……山,你不覺得,你對我太殘忍了嗎?”
女人的聲音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輕聲,在夜色之中響起。
“你想想我們的孩子。”山說。
“我知道了。”女人聲音低沉,好一會兒後,才傳來冷哼:“你要怎麼做,就去做吧。隻是我得提醒你,耳還耿耿于懷你之前毀掉了他的□□機會,讓已經懷孕的雌性隻能靠機器續命,孩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誕生。現在,你再對異的雌性出手,我不能保證,他們會同意。”
“我知道。”山聲音更加溫柔,“但不是還有你嗎,親愛的。”
“……我不可能為了你,傷害我的孩子。”女人聲音痛苦,似乎現在發生的事情,令她無法接受。
“我們還會有其他孩子。”
“可是異和耳是不同的。”
“沒什麼不同。”山說:“不過是兩個基因的融合,在你與我共同度過的時間裡面,這些事情已經重複了很多次,不是嗎?”
“可是異和耳,是帶着愛意誕生的。”女人依舊拒絕。
“其他孩子難道不是嗎?”山問。
女人聞言,卻反問:“其他的孩子,是嗎?”
山卻并沒有被問住,他莞爾一笑,毫不在意:“自然是。”
“可是自它們誕生,一直到脫離幼體期,我都沒有見過它們。”
“這是大人的要求,我也沒辦法。”
“是啊,大人的要求,你對大人的要求總是全盤接受。”女人失望地笑起來。
或許這個對話,在這之前,已經演繹過無數次。
而當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便代表着對話已經到了收尾階段。
女人聲音冰冷:“我不會為了你去傷害異和耳,你會背叛我——你心裡會接連不斷地住進女人,又或許從始至終,都沒有女人住進奈爾心裡。但是無論如何,我始終是異和耳的母親,你會背叛我一千次、一萬次,但是他們不會背叛我一次。”
山聽了,沉默許久後,這才輕聲反問。
“你對他們這麼有信心?”
“當然。”女人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們是我懷胎十五月生下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們。”
“是嗎?”山似乎是輕笑了一聲,又似乎隻是風的歎息。
但無論如何,話題确實是進行不下去了。
女人的腳步聲響起,她已經開始朝着山告别。
“不要讓異和耳,對他們的父親失望。”
這句話說完之後,女人的聲音徹底消失,再也沒有響起。
大概是走了吧。
她走了,那山呢?
虞姝依舊蹲在玫瑰園裡面,不敢動彈。
因為忙着躲身,甚至于沒空分析剛剛的對話,隻能盡量僞裝自己,不被發現。
畢竟山和女人所讨論的内容,不是能夠随便被人偷聽去的。
虞姝保持着動作,沒有改變。
“還躲着嗎?不累嗎?”
山的聲音,卻突然響起,叫虞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被發現了嗎?
她不敢動作、不敢擡頭,擔心自己一擡頭,便發現山已經貼臉,突進到自己面前。
她隻能顫抖着,繼續躲避——等山把自己揪出來,也好過現在主動出現。
而且,還能夠趁現在的功夫,想想理由。
虞姝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着一個能夠合理化自己行為的借口。
玫瑰園外面的山,還在聲聲喚。
“一直躲着不累嗎?你放心,她已經走了,不會傷害你的。”
這話是在對自己說吧?
畢竟在他們視角看來,目前想要傷害自己的人,也就隻有剛剛和他交談的女人。
虞姝雙腿發麻,一隻手撐在地上。
假裝自己在睡覺吧。
就像是邊仲耳那樣。
虞姝松了一口氣,一手撐着滿是血污的地面上,随後支撐着發麻的雙腿,打算先站起來。
再不站起來的話,她怕自己“噗通”一聲倒下去。
隻是沒想到,虞姝的手才撐在地上,風便送來了山的低語。
“沒人嗎?”
他的聲音似乎有些疑惑,“我明明聞到了其他氣味來着?”
他又安靜下去,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虞姝意識到自己并沒有被發現,一時半會兒,也不敢繼續動。而是雙手撐着地面,幾乎呈跪趴姿勢,支撐着早已發麻的雙腿,和疲憊身體。
她腦袋朝下,眼前是血液凝聚成的小湖泊。
虞姝面對着血泊,提心吊膽地等待着,等着山作出新的反應,自己再随機應變。
下一瞬,虞姝瞳孔猛得緊縮。
她看見了什麼?!
彎彎繞繞的、崎岖的不明物體,被血泊倒映出來。